合歡台下,所有聲音消失了。
先前還嘈雜一片的廣場,此刻寂靜得有些反常。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並未散去,反而因為這突兀的安靜,愈發濃鬱刺鼻。
血魔宗的弟子們,前一刻還掛在臉上的得意和輕蔑,此刻已然凝固。有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腳下踩到一顆石子,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在這片死寂中,竟顯得格外刺耳。
合歡宗的弟子們則是個個屏住了呼吸,目光直直地盯著台上。那道立於血色風暴中心的身影,顛覆了他們對強弱的所有認知。
那不是鬥法,更非切磋。
那是一場吞噬。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血色氣流,從血子涯身上被強行抽出,彙入那道連接著葉歸塵胸口的血色光柱。整個過程蠻橫而不講任何道理,根本不是功法運轉,更像是一種天地法則層麵的掠奪。
“這……這是何種魔功?竟能直接奪人本源?”一名合歡宗的執事,聲音乾澀地開口,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寧靜。
“血子涯的‘血神經’乃是直指元嬰大道的功法,一身精血早已煉化為本命真元,尋常手段根本無法撼動,他……他怎能如此輕易地將其剝離?”另一名見識較廣的長老,語氣中帶著幾分無法理解的驚疑。
議論聲再次響起,卻不複先前的輕鬆,所有人的言語間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戒備與審視。
離得稍近一些的低階弟子,已然感到陣陣心悸。那從葉歸塵身上無意間散出的氣息,讓他們體內的氣血都有些不穩,不少人已在暗中運轉功法,勉力抵抗那股無形的威壓。
一名先前叫囂最凶的血魔宗弟子,此刻麵色蒼白如紙,雙腿一軟,竟是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雙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高台之上的數位長老,麵色早已不見了先前的從容。
那名手持茶杯的長老,此刻杯中的靈茶早已涼透,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盯著台上的葉歸塵,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宗主……原來早就知曉此子不凡?”
“我等……我等方才的言行……”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後怕。他們看向主位上柳媚的目光,也起了變化。不再是看待一個為了宗門利益做出“正確”取舍的宗主,而多了一些探究與不解。
柳媚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
她就那麼站著,身軀微微前傾,一動不動。
眼角那道未曾滑落的濕痕,早已被自身靈力蒸乾。
她的心神,完全鎖定在台上那道身影之上。
從他喊出“弟子不悔”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那看似狼狽的躲閃,是為了激怒血子涯,讓他失去理智。
那一次次恰到好處的受傷,是為了麻痹自己,麻痹在場的所有人。
那最後一次硬接攻擊,引爆玉佩,根本不是走投無路,而是為了創造出眼下這個無人能懂的“場”。一個能夠讓他施展這門禁忌之術,將血子涯這等強敵轉化為自身資糧的絕殺之局。
他那句“不悔”,並非是對自己算計他的愚忠,也不是無聲的質問。
那是在告訴她:師尊,我為你做的,你看好便是。
柳媚抬起自己的手,看著那因用力而骨節分明的手指。
正是這隻手,將他送上了這九死一生的合歡台。
“我……都做了什麼……”
她口中發出微不可聞的呢喃。
就在此刻,一道冰寒威嚴,不含任何情感的意念,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直接在她神魂深處響起。
“殺了他!”
“柳媚!你敢違逆!”
“此子修煉上古禁功,斷不可留!動用宗門大陣,不惜一切代價,將其誅殺!”
老祖的意念一次比一次急切,一次比一次嚴厲。
可這一次,柳媚卻像是根本沒有接收到。
她心中那根名為“宗門大局”的弦,徹底斷了。
她緩緩抬起頭,化神期修士的龐大靈力,在她體內奔湧,衣袂無風自起。
她要上台。
她要站到他的身邊去。
無論將要麵對的是什麼。
然而,她身形剛要晃動。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合歡宗禁地深處傳出,響聲不大,卻讓整座山門都為之一震。
一股遠超化神期的恐怖神念威壓,自後山禁地方向升起,籠罩了整個合歡宗。
“《吞天魔功》!竟是這門早已失傳的上古禁術!此子留不得!”
一個蒼老、暴怒,又帶著幾分驚疑不定的聲音,回蕩在合歡宗上空。
天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
一隻完全由神念彙聚而成的透明巨掌,在雲層之上快速成型。那巨掌之上紋路清晰,散發著磨滅萬物的恐怖氣息,一經出現,便鎖定了合歡台上的葉歸塵,跨越了數裡之遙,直直地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