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新芽：水歸之後
土壩遺址旁的溪水還在順著擋水板潺潺流淌時，葉知瀾的手機終於有了信號——科考站的短信跳出來，說專業修繕隊後天到，讓他們先做好前期勘察記錄。她舉著手機跑向蕭凡時，陽光正落在他沾著泥點的側臉，他剛把最後一塊壓塑料布的石頭擺穩，聽見聲音回頭，眼裡漫開笑意：“剛好，咱們今天能把上遊水文數據補全。”
兩人回營地取了測繩和水位儀，往上遊走。之前為找斷水原因踩出的小路，此刻已經冒出了細弱的青草，葉知瀾走在前麵，時不時彎腰撥開掛在褲腳的藤蔓，忽然“呀”了一聲——路邊的腐葉堆裡，竟藏著幾株剛冒頭的卷柏，翠綠的小卷像攥緊的小拳頭。“上次來還沒見著呢。”她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卷柏，“看來水流回來，這些小家夥也醒了。”
蕭凡蹲在她旁邊，打開監測本記下位置：“卷柏耐旱，但喜濕，現在冒芽，說明土壤濕度真的回升了。”他掏出相機，對著卷柏拍了張照，又轉頭給葉知瀾的側臉也拍了一張——她正盯著卷柏笑，睫毛上沾著點晨露，像落了片小星光。
兩人接著往上走，到了之前水流改道的溝穀。蕭凡把測繩一端係在樹乾上，另一端遞給葉知瀾，讓她拉著走到溝穀對岸。“測下溝寬和水深，後麵修繕隊要參考。”他喊著，手裡的筆在本子上準備好。葉知瀾踩著石頭站穩，把水位儀放進水裡，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喊：“水深60厘米，溝寬3米！”蕭凡剛記下，她又補充：“溝底有不少碎石，可能得清了才好修壩基。”
等他們把上遊三段溝穀的數據都測完，太陽已經掛在頭頂。往回走時，遠遠看見張叔背著竹筐往營地去，竹筐上還搭著塊藍布。葉知瀾加快腳步追上，掀開藍布一看，裡麵是半筐新鮮的野菜，還有兩個裹著油紙的玉米餅。“老婆子說你們總吃壓縮餅乾不行，讓我多送點。”張叔把竹筐遞給她，又指了指營地方向，“我剛才看見有啄花鳥在石斛旁邊飛，你們的小苗肯定要好了。”
葉知瀾心裡一暖，拉著張叔往監測點c走。果然，那株細葉石斛的新葉已經完全舒展開，邊緣的枯黃褪成了淺綠，陽光照在葉片上，能看見裡麵細細的葉脈。更讓她驚喜的是，旁邊成年石斛的莖上，竟冒出了米粒大的新芽，嫩得像能掐出水來。“您看，真的好起來了！”她指著新芽，聲音裡滿是雀躍。張叔湊過去看了看，笑著點頭：“這就跟養娃似的，用心護著，總能長好。”
當天傍晚，葉知瀾和蕭凡整理完白天的監測數據，坐在帳篷外的石頭上。蕭凡把筆記本攤開，指著上麵的水文圖：“修繕隊來了之後，咱們重點監測壩體兩側的水流速度，還有土壤濕度的變化，要是穩定了，就能給科考站發恢複報告了。”葉知瀾點頭，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嘰嘰”的叫聲——抬頭一看，兩隻啄花鳥正落在旁邊的樹枝上，其中一隻嘴裡還叼著顆紅色的小果子，像是在打量下麵的石斛。“它們真的回來了。”她輕聲說，伸手去夠蕭凡的手，兩人的指尖碰在一起，都帶著點暖意。
第二天一早，葉知瀾被帳篷外的鳥叫聲吵醒。她揉著眼睛坐起來，看見蕭凡已經在收拾東西，旁邊放著剛燒好的熱水。“今天去下遊測下泉眼的水位，順便看看有沒有新的植物冒芽。”蕭凡把熱水遞給她，“張叔說下遊的溪邊長了不少魚腥草，咱們可以采點回去，晚上煮個湯。”
兩人往下遊走時，發現溪水裡的小魚多了起來，偶爾還能看見幾隻蝌蚪擺著尾巴遊過。到了泉眼邊，蕭凡把水位儀放進去，顯示屏上的數字跳成1.9米——比剛發現旱情時，整整漲了0.6米。“快到正常水位了。”他說著，又蹲下來挖了點根部的土，土粒攥在手裡能捏成團，鬆開後還能留下淺淺的手印。“濕度也夠了。”葉知瀾湊過來看，忽然發現土裡麵有細細的根須——是石斛的氣根，正往濕潤的土壤裡紮。
兩人沿著溪邊往回走，采了半袋魚腥草，還在草叢裡發現了幾株開著小紫花的酢漿草。葉知瀾把酢漿草編成小花環，戴在手腕上，蕭凡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笑：“跟個小孩似的。”她瞪了他一眼，卻把另一株酢漿草遞過去：“給你也編一個？”蕭凡連忙擺手，卻在她轉身時，悄悄把那株酢漿草放進了口袋。
第三天上午，科考站的修繕隊終於到了。三輛越野車停在營地外，下來五個穿著藍色工裝的人，領頭的是個叫老周的工程師，手裡拿著厚厚的設計圖。“我們先去上遊看看土壩遺址，再定修繕方案。”老周說著，接過蕭凡遞來的監測數據，翻了兩頁點頭，“你們前期做得很細致，省了不少事。”
一行人往上遊走，葉蕭二人跟著，時不時指著溝穀裡的碎石和水流方向，給老周講解情況。老周聽完，蹲在土壩垮塌的地方，用手扒了扒旁邊的土：“這裡的壩基還沒壞，咱們重新砌上石塊，再澆築點水泥，就能穩住了。”他轉頭對身後的人說：“下午先清溝底的碎石，明天開始砌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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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營地一下子熱鬨起來。修繕隊的人忙著清碎石、運材料，葉知瀾和蕭凡則負責監測水流和土壤數據，張叔每天都會來幫忙，有時給大家送水，有時幫著搬輕些的石塊。葉知瀾發現，老周雖然看著嚴肅，卻很細心——砌壩時特意留了幾個小孔，說“讓小魚能遊過去，彆斷了它們的路”。
第五天下午，土壩終於修繕完成。新砌的壩體比原來高了半米，壩頂鋪著防滑的石板，壩底留的小魚通道裡，已經有幾尾小魚遊來遊去。老周站在壩上，看著水流穩穩地順著原來的河道流向泉眼，笑著拍了拍蕭凡的肩膀：“多虧你們前期找對了原因，不然咱們還得走不少彎路。”
葉知瀾拉著蕭凡跑到監測點c，那株細葉石斛的莖上，又冒出了一片新葉，嫩綠得發亮；旁邊成年石斛的新芽已經長到了指甲蓋大，隱約能看見上麵的紋路。啄花鳥也來了好幾隻，落在石斛的枝葉上，時不時啄兩下葉片上的露珠，嘰嘰喳喳的叫聲，像是在慶祝。
當天晚上，科考站給他們發了短信，說等監測數據穩定一周，就派新的隊員來輪換，讓他們可以準備整理報告。葉知瀾坐在帳篷裡，翻著這半個月的監測本，裡麵記滿了數據，還貼著小苗不同時期的照片，最後一頁，是她畫的小太陽，旁邊寫著“2024.12.25，土壩修繕完成，石斛新生”。
蕭凡湊過來，從口袋裡掏出那株酢漿草——雖然有點蔫了，但紫色的小花還沒謝。“那天你沒編成，我給你夾在本子裡了。”他說著，把酢漿草夾進監測本的最後一頁，“等回去，咱們把這份報告和這些照片一起交上去，讓大家都看看，咱們護著的小苗，長多好。”
葉知瀾點頭，靠在蕭凡肩上。帳篷外的溪水聲潺潺，月光透過帳篷的縫隙照進來，落在監測本上。她知道，這次的旱情雖然過去了，但他們在雨林裡的守護，還遠遠沒結束。以後還會有新的監測任務，還會遇到新的挑戰，但隻要他們一起，再加上張叔這樣的熱心人，這片雨林裡的每一株植物、每一隻小鳥，都能好好地生長下去。
就像那株曾瀕臨枯萎的石斛，隻要有足夠的水，足夠的守護，總能在陽光裡，冒出新的芽，開出新的花。而他們的故事，也會像這雨林裡的溪流一樣，順著時光，慢慢流淌，長出更多溫暖的細節，等著被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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