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冷冽如霜,潑灑在荒蕪的亂石崗上,將嶙峋怪石的影子拉扯得猙獰扭曲。
風卷過礫石,發出嗚咽般的低鳴,更添幾分死寂。
葉庸斜倚在一塊半人高的冰冷岩石上,身姿鬆散,仿佛沒有骨頭支撐。
他半闔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掩住了眸底深處或許存在的、一絲少年人該有的亮光。
唯有那柄斜倚在他腿邊的木劍,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出溫潤的、近乎玉石般的光澤,劍身紋理清晰流暢,仿佛某種沉睡生靈的脈絡。
這柄劍,他喚它“不爭”。劍如其名,鈍而無鋒。
遠處,暗影幢幢。十幾道身影無聲無息地逼近,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他們身上的衣袍沾滿長途奔襲的風塵,臉上卻刻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警惕與憎惡,目光死死釘在岩石旁那個慵懶的身影上,如同盯著一頭隨時可能擇人而噬的洪荒凶獸。空氣驟然繃緊,凝滯得如同凍結的寒冰。
“災星葉庸!”為首者聲音嘶啞,帶著強行壓抑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星宮諭示,你命格帶煞,所過之處,必引災殃,禍亂一方!今日,斷不容你再為禍世間!”
葉庸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那飽含殺意的指控隻是拂過耳畔的微風。他抬手,極其緩慢地,極其隨意地,撓了撓被夜風吹得有些發癢的鬢角。動作漫不經心,帶著一種近乎無禮的懈怠。
“災星?”他開口,聲音不高,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卻又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懶散,如同午後曬暖的貓,“哦,知道了。”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回應“今天天氣不錯”。
這輕飄飄的回應,如同火星濺入滾油。包圍的人群瞬間炸開!
“殺!”一聲充滿戾氣的暴喝撕裂夜空。
刀光劍影驟然亮起,撕裂濃重的黑暗,裹挾著淩厲的破空聲,從四麵八方朝岩石湧來!勁風激蕩,卷起地上的碎石塵土,一股濃烈的鐵鏽與汗腥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
葉庸終於動了。
不是迅疾如電,而是如同被驚擾的睡蓮,緩緩舒展。他握著木劍的手腕極其隨意地一旋。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難以聽聞的顫鳴,自那柄溫潤的木劍劍身擴散開來。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炫目的光華。就在那看似緩慢、實則玄奧無比的旋轉之中,最先撲至眼前的三道刀光,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柔韌到極致的壁壘。
“噗!”“噗!”“噗!”
沉悶的聲響接連響起。那三名衝在最前的修士,臉上猙獰的表情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無法理解的驚駭取代。他們手中的精鋼長刀,竟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碎裂的刀片並未四散激射,反而詭異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倒卷而回!尖銳的碎片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精準地沒入他們的肩頭、手臂、大腿!血花在月光下淒豔綻放,伴隨著壓抑不住的慘嚎,三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重重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塵埃。
葉庸的身影,不知何時已不在原地。他依舊提著那柄看似無鋒的木劍,站在倒下的三人與後續湧來的敵人之間,位置恰好卡在攻擊的縫隙裡。他的姿態甚至沒有太大改變,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現的劍旋,隻是他無意間揮了揮衣袖,撣去幾點微塵。
“說了不爭,”他微微歪頭,視線掃過那些因同伴瞬間倒地而驚疑不定、攻勢為之一滯的追兵,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何必逼我出手?”
那抹淡笑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寒潭,是萬載玄冰般的漠然。他根本不在意這些人為何恨他入骨,不在意“災星”這名號帶來的唾棄與追殺。世間紛擾,於他,不過是過眼雲煙,連一絲漣漪都難以在他心湖深處真正蕩開。他仿佛早已看穿了這世間的悲歡離合、恩怨情仇,不過是一場冗長而無聊的戲碼。
剩下的追兵被那一眼看得心頭寒氣直冒,腳步下意識地頓住。眼前這少年,身上沒有絲毫淩厲的殺氣,卻比屍山血海裡爬出的修羅更讓人心悸。他那份懶散背後的漠然,如同天道俯視螻蟻,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極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碎了僵持的死寂。那聲音輕盈靈動,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如同山間跳躍的精靈。
追兵們驚疑地循聲望去。
月光清輝之下,一道纖細的身影如林間小鹿般敏捷地躍過嶙峋亂石,朝這邊奔來。她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青布衣裙,裙裾在夜風中翻飛,烏黑的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隨著奔跑的動作輕輕晃動。背上背著一個半舊的竹簍,裡麵隱約可見幾株形態奇特的藥草。少女的臉龐在月色中清晰起來,明眸皓齒,肌膚勝雪,眉宇間天然帶著一股山野的純淨與勃勃生機,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靈動,仿佛盛著林間最清冽的泉水。
“葉庸!”少女清脆的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焦急,穿透夜色,“快走!他們人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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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步衝到葉庸身邊,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像隻護崽的雛鳥,擋在他與那些凶神惡煞的追兵之間。她微微喘息著,胸口起伏,清澈的目光掃過那些手持利刃、麵色不善的修士,帶著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你們……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算什麼本事!他哪裡是什麼災星!我認識他這麼久,他怎麼就害人了?”
少女名叫夭夭,是附近山村裡采藥的孤女。她不怕葉庸,也從不信那些關於“災星”的流言蜚語。在她眼中,葉庸隻是個懶懶散散、偶爾會幫她采點險地藥草、話不多的少年。
葉庸的目光落在夭夭因緊張而繃緊的側臉上,那亙古冰封般的漠然,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瞬,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握著木劍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一分。
“嗬,又來個不知死活的!”追兵中有人獰笑,“小丫頭片子,滾開!否則連你一起……”
話音未落,遠處天際,驟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鳴!
轟隆!
這雷聲絕非自然生成,它仿佛直接在眾人的神魂深處炸響,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威壓,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臟!緊接著,一股浩瀚、冰冷、仿佛能凍結時空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海嘯,從天穹深處轟然壓下!
亂石崗上所有人,包括那些殺氣騰騰的追兵,在這股意誌降臨的瞬間,全都如遭雷擊!血液仿佛瞬間凝固,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靈魂深處升起無法抗拒的臣服與戰栗!噗通!噗通!修為稍弱者,直接被壓得跪倒在地,身體篩糠般顫抖,連頭都無法抬起,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窒息般的聲響。
天地間驟然失去了所有顏色和聲音,隻剩下一種令人絕望的灰白。風停了,蟲鳴絕跡,連月光都仿佛被凍結,變得慘淡而毫無生機。
唯有夭夭和葉庸,還站著。
夭夭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嬌小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全靠一股倔強支撐著才沒有倒下。她死死咬著下唇,一縷鮮紅的血絲從唇角溢出,眼神卻依舊倔強地望向那威壓的源頭——九天之上。
葉庸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那雙總是半闔著、仿佛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的眼眸,此刻完全睜開。瞳孔深處,不再是懶散的漠然,而是一種沉寂了萬古的冰寒,一種洞穿虛妄、直抵本質的銳利。他手中的木劍“不爭”,那溫潤的木質劍身,第一次在月光下,流轉過一絲極其隱晦、卻鋒利到足以割裂時空的微芒。
他看向那無儘深沉的、此刻正醞釀著毀滅氣息的天穹。
“終於……”葉庸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聲歎息,卻奇異地穿透了那籠罩一切的恐怖威壓,清晰地傳入夭夭的耳中,“來了麼?”
天穹之上,那無形的、凍結萬物的意誌驟然凝聚、具現!
空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麵,無聲地碎裂、塌陷。一個無法形容其龐大的“存在”,從那破碎的虛空裂口之中,緩緩顯化。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更像是由無數旋轉的、冰冷的星雲漩渦構成的核心,周圍彌漫著破碎的法則鎖鏈和扭曲的光影。億萬星辰的微光在它“體內”明滅生滅,每一次明滅,都帶來一次令整個空間劇烈震顫的恐怖波動。那核心散發出一種絕對秩序、絕對冷漠、視萬物為芻狗的意誌,正是這天地間至高法則的化身——天道!
它降臨於此,目標隻有一個——葉庸!這個被它判定為破壞平衡、必須抹除的“災星”!
天道意誌的核心微微轉動,“目光”鎖定了下方螻蟻般的葉庸。沒有言語,沒有情緒,隻有純粹到極致的毀滅指令!
轟——!!!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顏色、其形態的“光”,自天道核心迸射而出!它並非實質的光束,更像是法則本身崩壞湮滅時產生的終極洪流!所過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無聲湮滅,留下一條純粹的、通往終極虛無的漆黑路徑!時間在其周圍扭曲、混亂,連光線都被徹底吞噬!
這道湮滅之光,帶著抹除一切存在痕跡的意誌,直指葉庸!速度超越了思維的極限!
死亡的寒意,瞬間凍結了葉庸的骨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映出那道吞噬一切的毀滅洪流!本能驅使著他,握緊了手中的“不爭”,那沉寂的木劍內部,仿佛有什麼亙古的凶獸即將蘇醒,發出低沉的嗡鳴,劍身周圍的空間都開始扭曲!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瞬間!
一道纖細的身影,帶著決絕的勇氣和超越極限的速度,猛地撞開了葉庸!
是夭夭!
“不——!”少女淒厲的尖叫聲撕裂了凝固的時空。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做出了唯一的選擇——推開他!用自己單薄的身軀,迎向那足以湮滅星辰的毀滅之光!
與此同時,夭夭身上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華!那並非她自身的力量,而是源自她靈魂最深處,與生俱來的某種烙印!她的眉心,一點璀璨到無法逼視的星芒轟然炸亮!緊接著,她的整個身體仿佛化作了透明的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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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庸——!快走——!”夭夭的聲音帶著泣血的嘶喊,在毀滅的洪流前顯得無比微弱,卻又無比清晰,“天道……容不下你!活下去——!”
話音落下的刹那,她眉心那一點璀璨的星芒驟然膨脹!
“哢嚓!”
一聲仿佛諸天星辰同時碎裂的悲鳴響徹寰宇!
夭夭的身體,連同她眉心爆發出的那顆代表著她生命本源、象征著她“天市垣主星”命格的璀璨命星,在葉庸目眥欲裂的注視下,轟然自碎!
億萬點細碎的星輝,如同最淒美的煙花,在她身前炸開!那不是簡單的星光,而是燃燒生命、燃燒本源、燃燒一切存在印記所換來的,最後的守護壁壘!每一粒星輝,都蘊含著她純粹至極的守護意誌和靈魂碎片!
碎星之輝,在她與那道毀滅洪流之間,瞬間構築起一道薄如蟬翼、卻又璀璨到照亮整個灰白世界的屏障!
轟——!!!
天道降下的湮滅之光,狠狠地撞在了這層由夭夭生命和命星碎片組成的星輝屏障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靈魂撕裂的無聲湮滅在發生。
星輝屏障劇烈地顫抖,光芒急速暗淡,無數細碎的星點如同風中殘燭般熄滅。屏障頑強地阻擋著毀滅洪流,雖然不斷被侵蝕、壓縮,卻硬生生將那足以抹除葉庸的毀滅力量遲滯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
時間,仿佛被這慘烈的犧牲拉長了。
葉庸被夭夭撞開,踉蹌後退。他眼睜睜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在璀璨的星輝中變得透明、虛幻。他看著她眉心那顆象征生命與命格的星辰碎裂,看著億萬星輝如同她破碎的生命般淒然綻放,隻為在他與死亡之間,爭取那瞬息的光陰。
那抹懶散,那份漠然,那亙古冰封般的眼神,在這一刻,如同被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穿、攪碎!
“夭……夭……”一個乾澀到極致的音節,艱難地從葉庸的喉嚨深處擠出。那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時間那被強行拉長的“一刹那”結束了。
噗——!
如同戳破了一個虛幻的泡沫。
夭夭燃燒生命和命星構築的最後星輝屏障,終究無法抵擋天道那無情的抹除之力,徹底破碎、消散。
那道湮滅之光,雖然被屏障消耗了大半威能,光芒黯淡了許多,卻依舊帶著毀滅的餘威,無情地穿透了夭夭那已然變得虛幻透明的身體。
沒有鮮血飛濺。
夭夭的身體,如同被風吹散的流沙,從被光芒穿透的地方開始,一點點化為最細微、最純淨的光點,飄散在冰冷死寂的虛空之中。她最後的目光,依舊投向葉庸的方向,那清澈靈動的眸子裡,沒有恐懼,沒有痛苦,隻有一片化不開的、純粹到極致的悲傷,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解脫?仿佛早已知道會有這一天,仿佛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走……啊……”她殘留的唇形,無聲地吐出了最後兩個字。
然後,光點徹底消散。
原地,隻餘下一縷極淡、極淡的草木清香,那是她常年采藥沾染的氣息,在充斥著毀滅氣息的虛空中,顯得如此微弱,又如此刺心。
那縷清香,如同世上最鋒利的劍,瞬間貫穿了葉庸的心臟!
他伸出的手,僵硬地凝固在半空,指尖徒勞地想要抓住那飄散的光點,卻隻觸碰到一片虛無的冰涼。
腦子裡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了。整個世界仿佛被抽乾了色彩和聲音,隻剩下那最後消散的光點,和那縷絕望般縈繞不散的草木氣息。
“災星”的汙名,世人的唾棄,漫無目的的漂泊,懶散度日的漠然……過往種種,如同潮水般退去,顯露出底下從未有過的、足以焚毀靈魂的劇痛!
他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被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東西,終於衝破了冰封的堤壩,如同沉睡萬古的火山,即將噴發出毀天滅地的熔岩!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
視線落在手中那柄木劍——“不爭”之上。
溫潤的木質劍身,此刻觸手一片冰涼,那感覺,如同握著夭夭最後消散時殘留的溫度。
嗡……
一聲極其細微、卻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劍鳴,自木劍深處響起。不再低沉溫潤,而是帶著一種逐漸蘇醒的、撕裂一切的鋒芒!劍身上那些原本流暢溫和的木紋,此刻竟如同活了過來,開始流動、扭曲,散發出一種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目的幽光!劍身周圍的空氣,無聲地扭曲、撕裂,形成細密的空間裂痕!
那柄溫潤如玉、鈍而無鋒的木劍,其本質正在蘇醒!
葉庸握著劍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著。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也不再是剛才的劇痛和空白。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此刻隻剩下一種東西——萬古的寂滅!如同宇宙歸墟,星辰寂滅,所有的光,所有的熱,所有的希望,都在那雙眼中徹底熄滅,化為最冰冷、最純粹的虛無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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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越過那片夭夭消散的虛空,死死地、釘在了九天之上,那依舊散發著冰冷毀滅氣息的天道核心之上。
那冰冷旋轉的星雲核心,似乎也察覺到了下方螻蟻身上驟然升騰起的、某種足以威脅到它存在的恐怖氣息,運轉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絲,散發出更強的威壓。法則鎖鏈的摩擦聲變得更加刺耳。
葉庸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平靜,甚至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如同九幽寒風吹過萬載玄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靈魂的冷意,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天地間:
“你說……”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夭夭最後消失的地方,那縷草木清香仿佛還在鼻尖縈繞。
“……天道容不下我?”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了億萬紀元的洪荒巨獸徹底蘇醒,轟然從葉庸那看似單薄的身軀內爆發出來!
轟隆!!!
以他為中心,空間如同脆弱的鏡麵般轟然炸裂!蛛網般密集的漆黑裂痕瘋狂蔓延!亂石崗上所有巨大的岩石,在這股氣息爆發的瞬間,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那些先前被天道威壓壓得跪地不起的追兵,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身體就如同被無形巨力碾過,瞬間爆裂成一團團血霧,隨即被狂暴的空間亂流徹底吞噬!
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唯有葉庸手中的木劍——“不爭”,此刻徹底褪去了所有的溫潤與偽裝!
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劍芒,自劍身上衝天而起!那光芒並不刺目,卻帶著一種斬斷因果、破滅法則的終極鋒利!木質的劍身消失了,顯化出的是一道凝聚到極致、純粹到極致的毀滅劍意!它仿佛不再是劍,而是“斬斷”這個概念本身!
葉庸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怒吼,沒有花哨繁複的招式。
他隻是極其簡單地,朝著九天之上那冰冷旋轉的天道核心,揮出了手中的劍。
斬!
動作古樸,蒼涼,帶著一種開天辟地般的決絕與寂滅!
嗤啦——!!!
一道無法形容其形態、其顏色的劍痕,隨著木劍的揮動,出現在天地之間!
那不是光,那是空間的傷口!是時間的斷層!是法則的湮滅線!
劍痕所過之處,空間如同破布般被無聲地裁開,露出後麵混亂狂暴的時空亂流!時間在劍痕兩側瘋狂地加速或倒流,形成詭異的視覺扭曲!構成世界基礎的法則鎖鏈,在接觸到那劍痕邊緣的瞬間,如同冰雪遇到烙鐵,發出刺耳的悲鳴,寸寸斷裂、消融!
這道劍痕,無視了距離,無視了時間,無視了一切阻礙,筆直地、決絕地、帶著葉庸心中那焚儘諸天的寂滅與恨意,斬向了至高無上的天道!
第一重天穹,如同薄紙般被輕易撕裂!守護天界的古老陣紋亮起不到萬分之一刹那,便徹底暗淡、崩解!
第二重天穹,罡風雷火組成的壁壘瞬間蒸發,化為虛無!
第三重天穹……
第十重天穹……
劍痕所向披靡!勢如破竹!
高踞九霄、冰冷運轉的天道核心,在那道斬滅一切的劍痕出現的瞬間,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那由無數星雲構成的冰冷核心,驟然向內收縮,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湮滅葉庸時更加強盛百倍的光芒!億萬道法則鎖鏈如同狂舞的巨蟒,從核心中瘋狂抽出,試圖交織成盾,阻擋那道仿佛要將整個宇宙都劈開的劍痕!
然而,無用!
嗤——!嗤——!嗤——!
劍痕斬過!法則鎖鏈如同朽爛的繩索,應聲而斷!那璀璨的防護神光,如同遇到沸油的冰雪,瞬間消融!
劍痕,毫無阻滯地,斬入了天道核心!
轟隆隆隆隆——!!!
無法想象的恐怖巨響,終於爆發開來!
整個三十三重天穹,在這一刻,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穹頂,同時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肉眼可見的、巨大無比的裂痕,如同瘋狂生長的死亡藤蔓,瞬間爬滿了所有天界的屏障!星辰搖落,天河倒卷!日月的光芒被徹底掩蓋!無數依附於天界存在的洞天福地、仙宮神殿,在這一劍的餘波之下,如同沙堡般紛紛崩塌、湮滅!無數仙神驚恐的嘶喊被淹沒在滅世般的轟鳴之中!
一劍,碎三十三重天!
那冰冷、至高、代表著絕對秩序的天道核心,被那道寂滅的劍痕,硬生生斬開了一道巨大的、無法愈合的恐怖缺口!混亂的法則亂流如同決堤的洪水,從那缺口中瘋狂噴湧而出!核心的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運轉的軌跡變得混亂不堪,散發出一種……近乎“痛苦”和“驚怒”的波動!
天地間,一片末日景象!
葉庸的身影,孤零零地懸浮在破碎的虛空之中,周身纏繞著尚未散去的毀滅劍氣。他手中那柄名為“不爭”的木劍,此刻幽芒吞吐,劍尖斜指下方崩壞的世界,劍身微微震顫,發出低沉而滿足的嗡鳴,仿佛飲儘了天道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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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去看那被斬裂的天穹,沒有去看那崩塌的仙宮,沒有去看那陷入混亂與恐懼的芸芸眾生。
他的目光,隻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臂彎。那裡,仿佛還殘留著一絲虛幻的重量,一絲草木的餘香。
萬古的寂滅,依舊充斥著他的眼眸。但在這片寂滅的廢墟之上,一種更加冰冷、更加決絕的意誌,如同淬火的寒鐵,緩緩凝聚。
天道?
他緩緩抬起手,那柄剛剛斬裂了三十三重天、重創了天道本源的木劍,幽暗的劍尖,緩緩抬起,再次指向了九天之上,那個被斬開巨大缺口、正瘋狂噴湧著混亂法則的天道核心。
劍鋒所向,是那至高存在的……終結。
破碎的天穹如同垂死巨獸開裂的顱骨,巨大的裂痕猙獰地蔓延,從中傾瀉下狂暴的時空亂流和破碎的法則碎片。仙宮的琉璃瓦、神山的玉石階、天河的無儘弱水……一切都在無聲地崩塌、湮滅,化為混沌的背景。唯有那被一劍斬開巨大缺口的天道核心,依舊在混亂地旋轉著,傷口處噴湧著億萬道混亂的法則光流,如同宇宙潰爛的瘡口,散發出痛苦與憤怒的冰冷波動。
葉庸懸浮在這片滅世景象的中心,周身纏繞的毀滅劍氣如同實質的黑色火焰,無聲地燃燒、舔舐著周圍脆弱不堪的空間。他手中那柄名為“不爭”的木劍,此刻幽芒吞吐不定,劍身微微震顫,每一次輕鳴都引得周遭的虛空碎片隨之共振、碎裂。它仿佛一頭剛剛飽飲了神魔之血的太古凶兵,渴望著下一次的撕裂。
他的目光,卻穿透了這毀天滅地的混亂,穿透了那痛苦掙紮的天道核心,死死地、凝固般地,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臂彎處。
那裡,隻有虛無。冰冷的、死寂的虛無。
但葉庸的感官,卻固執地捕捉著、烙印著一種早已消散的觸感——少女纖細身體的重量,撞開他時那份帶著草木清香的決絕力道。還有……那最後飄散在湮滅之光前的,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草木清氣。
這縷氣息,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刺穿了他寂滅心湖的冰層,刺入靈魂最深處,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足以讓神明也為之崩潰的劇痛。比被天道判定為“災星”放逐萬年更痛,比被世人唾棄追殺更痛,比那柄木劍覺醒時撕裂自身魂魄的痛苦更痛!
萬古的寂滅在他眼底翻湧、沉澱,最終化為一種凍結萬物的寒冰,一種焚儘諸天的業火,一種……不死不休的決絕!
他緩緩地,抬起了手中的劍。
木劍“不爭”的幽暗劍尖,如同指向宿命的指針,穩定地、沒有絲毫顫抖地,再次鎖定了九天之上那個巨大的、流淌著法則膿血的傷口——天道核心!
劍意,無聲地攀升!
這一次,不再是斬裂天穹的宣泄。那是一種更加內斂、更加純粹、更加恐怖的意誌!一種要將“存在”本身,從根源上徹底抹除的意誌!葉庸的瞳孔深處,倒映著天道核心混亂的漩渦,那漩渦之中,仿佛又重疊了夭夭化為光點消散前,那雙盛滿悲傷與解脫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