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沒入霧中時,韓鋒的後頸突然竄起一陣涼意。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撞得耳膜發疼。
掌心那團幽藍的光蛇還在皮膚下遊走,隔著牛仔褲布料蹭得大腿發麻——像某種活物在提醒他,它從未安分。
"韓哥?"唐曉曉的手碰了碰他背包帶,聲音發顫,"這台階...怎麼越走越濕?"
韓鋒低頭,這才發現石階表麵不知何時凝了層水膜,倒映著頭頂霧色,像鋪了層流動的銀箔。
再往上看,霧氣不知何時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濕漉漉的石壁,滴水聲從頭頂傳來,"啪嗒"砸在水膜上,蕩開一圈圈漣漪。
"到了。"紅衣女突然停步。
韓鋒抬頭,眼前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說是"宮殿",倒更像座被水吞噬的遺跡。
穹頂垂著鐘乳石,每根都裹著層暗綠苔蘚;牆壁上刻滿模糊的紋路,被水浸得發烏;最中央是座圓形祭壇,半浸在齊膝深的水裡,水麵浮著細碎的金箔,隨著水波晃動,像撒了把凝固的星光。
唐曉曉已經蹲了下去。
她指尖輕觸牆壁上一道凹痕,沾了水的指腹抹開苔蘚,露出下麵一行細小的古篆。"這...這是"引"字!"她突然拔高聲音,發梢滴下的水落在石麵上,"韓哥,蘇姐,你們看!"
蘇婉走過去,俯身時發間鬆了根碎發,被水汽黏在頸側。"唐姑娘,慢慢說。"她聲音平穩,像塊壓艙石。
唐曉曉的手指順著銘文遊走,指甲蓋都在抖:"三界引渡陣!
我在古籍裡見過殘篇——古人用這陣法連接人間與海底皇陵,說是能引渡死者魂魄,實則是...是給皇陵開活口!"她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嚇人,"也就是說,這水底下,真的有通向那座千年皇陵的路!"
韓鋒的喉嚨發緊。
他摸向左眼,那裡是"天機之眼"的位置。
往常隻需念頭一動,眼前便會浮現氣數脈絡,但此刻他剛要運轉相力,識海突然炸開一陣刺痛——像有人拿燒紅的鐵簽子紮進腦子。
金棺的輪廓在意識裡翻湧,那些星辰紋路亮得刺眼。
他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祭壇的影子被拉長成蛇,石壁上的銘文爬滿金斑,連蘇婉的輪廓都重影了。
"韓鋒!"蘇婉的手扶住他胳膊,體溫透過濕透的外套滲進來,"彆勉強。"
他踉蹌了下,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臂彎裡。
有那麼一瞬,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著水腥氣,意外地讓人安心。"我沒事。"他咬著牙,額角的汗順著下巴滴進衣領,"可能...昨晚突破後的餘震。"
"你瞞不過我。"蘇婉的聲音放得更輕,像怕驚飛什麼,"剛才在沙灘上,秦先生說的話,你掌心的光..."她頓了頓,手指悄悄攥緊他衣袖,"我信你。
但現在,我們是一起的。"
韓鋒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林月塞給他的烤紅薯,此刻還在帆布包最裡層,隔著布料傳來微弱的溫度——那是最後一點屬於活人的煙火氣。
"紅衣。"他轉頭看向始終沉默的女子。
紅衣女正站在祭壇前。
她的銀簪不知何時褪了幽藍,此刻泛著溫潤的白,像塊浸在水裡的玉。
聽見召喚,她側過臉,眼尾的朱砂痣在水光裡忽明忽暗:"我感覺到了。"
話音未落,她周身的氣息突然變了。
韓鋒瞳孔微縮——那是相師突破時才有的氣浪,但更柔和,像春風漫過湖麵。
紅衣女閉上眼,雙手緩緩按在祭壇邊緣。
水珠順著她的手腕滑落,在石麵上濺起細響。
"靈覺共鳴..."蘇婉低喃,"我聽老師說過,這是上古相師才有的天賦,能與古物殘存的靈識共振。"
祭壇突然發出輕鳴。
最先動的是水麵。
浮著的金箔開始旋轉,像被無形的手攪成漩渦。
接著是牆壁上的銘文,一道接一道亮起幽光,從暗綠轉為赤金,沿著穹頂、地麵連成一張光網。
紅衣女的銀簪"嗡"地輕顫,她的指尖滲出淡血,在祭壇上畫出最後一道紋路。
"轟——"
整座遺跡震顫起來。
韓鋒扶著蘇婉退後兩步,看見水麵正在退去。
原本齊膝深的水像被抽乾的沙漏,順著祭壇中央的孔洞往下淌,露出青石板鋪就的地麵。
而在祭壇正中央,隨著水位下降,逐漸顯露出一條黑黢黢的通道,像巨獸張開的嘴。
"成了。"紅衣女睜開眼,眼尾的朱砂痣紅得滴血。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銀簪重新泛起幽藍,"這水道被封了千年,剛才的共鳴...像是在喚醒它的"記憶"。"
唐曉曉湊到通道口,伸手摸了摸石壁:"有新鮮鑿痕!
看來林月姑娘之前說的"有人先一步",是真的。"
韓鋒盯著通道深處。
那裡很黑,什麼都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識海裡的金棺又動了——這次不是共鳴,是急切的、近乎貪婪的震顫。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蘇婉的手還搭在他臂彎,此刻輕輕捏了捏:"要繼續嗎?"
韓鋒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幽光不知何時淡了,隻餘一點藍痕,像片被揉皺的月光。
他摸了摸帆布包,林月的紅薯還在,帶著體溫。
"走。"他說,聲音比剛才穩了些,"不管裡麵是誰,或者是什麼...我都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