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鞋跟剛要踏上甬道的第一塊青石板,後頸突然泛起一陣寒毛倒豎的刺痛。
他腳步猛地頓住,懷裡的蘇婉被帶得輕顫,額頭蹭過他下巴時,他能清晰感覺到她睫毛上還凝著未乾的血珠。"怎麼了?"蘇婉聲音發啞,受傷的手卻仍緊緊攥著他衣角。
"有人說話。"林默喉結滾動,目光如刀般掃過石室角落。
那聲音像浸在深潭裡的古鐘,帶著空蒙蒙的回響,卻又分明是韓無涯的音色:"你們真的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蘇婉猛地抬頭,林默能感覺到她發頂的溫度透過自己下巴傳來。
兩人同時轉頭,便看見本該早已故去的老相師正站在鎖龍台旁。
他的身影像被水浸過的黃紙,半透明的輪廓裡能看見背後金紅珠子流轉的光,連眼角的皺紋都泛著淡青色的虛影。
"韓老前輩?"蘇婉脫口而出,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林默掌心。
她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沒了血色,卻仍強撐著要從他懷裡起來——考古學家對未知的敏銳,讓她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的急切。
林默沒鬆手,手臂反而又緊了緊。
他盯著那道虛影,後槽牙輕輕咬了咬。
韓無涯的筆記裡提過,相師瀕死時若以心血祭魂,能留一縷殘識在重要之地。
可這殘識該如燭火般微弱才是,眼前這道虛影卻分明帶著某種"看儘全局"的從容,連說話時的氣音都穩得像山岩。
"小友莫要緊張。"韓無涯似乎看出他的戒備,虛手撫了撫腰間——那是他生前總摸的羅盤位置,"老夫這神魂能留到今日,全因這皇陵地脈養著。"他的目光掃過林默懷裡的蘇婉,又落在金紅珠子上,"白雪那丫頭的封魂印,倒是意外替老夫續了三分元氣。"
蘇婉攥著林默的手突然收緊。
她注意到韓無涯說"白雪"時,虛影的指尖微微發顫,像在觸碰什麼不存在的東西。"您說"一切隻是開始"..."她咳嗽兩聲,血沫濺在林默衣襟上,"是什麼意思?"
"當年我追著燭九陰的怨氣進這皇陵,本以為是尋一處帝王陵寢鎮邪。"韓無涯的身影開始緩緩飄動,仿佛被某種無形的風推著,"可等我走到最深處...看到的不是龍槨鳳棺,而是刻滿星圖的青銅巨門。
門後傳來的氣數...比我見過的所有王朝都古老。"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起白雪塞給他的虎符殘片,此刻正貼著他心口發燙——那虎符上的紋路,確實不似秦漢製式。"您是說,這皇陵..."
"是座"蓋子"。"韓無涯打斷他,虛影的透明度又深了幾分,"有人用帝王陵的風水局,把更古老的東西封在下麵。
燭九陰的怨氣、噬天陣的凶煞,都是這蓋子上的鎖。"他突然笑了,眼角的虛影泛起暖意,"當年我不敢說,怕引動蓋子上的禁術。
可如今白雪用命燒了封魂印,蓋子上的鎖...鬆了。"
蘇婉的呼吸陡然急促。
作為考古學家,她太清楚"更古老的文明遺跡"意味著什麼——那可能是顛覆現有曆史的發現,也可能是...
"您是說,下麵還有..."她話沒說完,便被林默用指節輕輕抵住唇。
他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汗,混著未乾的血,在兩人交握處洇出濕熱的痕跡。
"該說的老夫都說了。"韓無涯的虛影開始碎片化,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記住,最深處的青銅門...莫要輕易觸碰。"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怕被什麼聽見,"還有...那門後的東西,要找的不是"鑰匙",是"活祭"。"
"老前輩!"林默抱著蘇婉衝過去,卻隻能穿過那片虛影。
他指尖觸到鎖龍台的石頭時,韓無涯的最後半句話剛好消散在空氣裡:"...白雪的光...是..."
石室重新陷入寂靜,隻有金紅珠子還在嗡鳴。
蘇婉仰頭看他,睫毛上的血珠晃了晃,落進他鎖骨:"他說的...是真的?"
林默沒說話。
他低頭凝視懷裡的人,蘇婉的星圖印記已徹底消退,可她眼底的光比任何印記都亮。
他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血,指腹卻在她冰涼的臉頰上頓住——虎符殘片在他心口燙得厲害,像在催促什麼。
"去最深處。"他突然開口,聲音低啞得像砂紙擦過青銅,"韓老爺子說得對,這不是結束。"
蘇婉沒問為什麼,隻是將臉往他懷裡蹭了蹭。
她的傷還在痛,可此刻比疼痛更清晰的,是林默心跳透過衣襟傳來的震動——一下,兩下,像在應和某種古老的節奏。
林默深吸口氣,將蘇婉往上托了托。
他的目光掃過金紅珠子,那絲金紅流螢仍在盤旋,像在替白雪看著他們。
當他的視線掠過鎖龍台裂縫時,忽然發現原本被金網籠罩的燭九陰影子,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細縫。
黑暗從縫裡滲出來,很慢,卻帶著某種饑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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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喉結動了動。
他低頭吻了吻蘇婉發頂,手悄悄按在眉心——那裡還留著白雪記憶鑽進時的溫熱。
"天機之眼。"他在心裡默念。
當金紅的光在眼底炸開時,他看見整個石室的氣數都在流動。
而在最深處的黑暗裡,有團灰蒙蒙的東西正在蠕動,像是...在等什麼人。
林默的瞳孔被金紅光芒填滿時,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天機之眼撕開的不僅是黑暗,更是層層疊疊的氣數亂流——那些原本纏繞在鎖龍台的青黑煞氣正像活物般蜷縮,而在更深處,在青石板下三指厚的岩層裡,有團灰霧正以詭異的螺旋狀翻湧,每一次蠕動都扯動著他心口的虎符殘片發燙。
"看到什麼了?"蘇婉的聲音貼著他頸側,帶著血鏽味的呼吸掃過他耳垂。
她受傷的手仍攥著他袖口,指節因用力泛白,卻沒敢再問第二遍——林默緊繃的下頜線、眼底翻湧的金紅,都在告訴她答案絕不輕鬆。
"地底下有東西。"林默喉結滾動,將蘇婉往懷裡又攏了攏。
他能感覺到她後背的傷處隔著布料滲出血來,黏糊糊的,卻比不過心口那股灼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