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深處,唯一一棟用紅磚壘砌的建築,在周圍低矮破敗的窩棚群中,顯得鶴立雞群。
破舊的暗紅色天鵝絨窗簾,嚴嚴實實地遮擋著窗戶,隻允許幾縷掙紮的光線透入。粉紅色和紫色的霓虹燈管則是主要光源,將一切都染上一種廉價而曖昧的色調。刺鼻的廉價香水味、劣質煙草燃燒的辛辣煙霧,還有陳腐體液混合的氣息,共同構成了這裡的“氛圍”。
這裡是‘大表姐’的紅房子,也是她龐大“產業”的核心。
寬大的扶手椅鋪著俗氣的金色絨布,大表姐就端坐其上。這是個四十多歲的精致女人,厚厚的脂粉精心掩蓋著眼角和嘴角的紋路,保養得宜的皮膚在霓虹燈下泛著不自然的瓷光,指間細長的女士香煙更是營地裡難得一見的奢侈品。
紅唇微張,濃烈的白色煙氣飄蕩著向上飄散,將她的臉龐遮蓋的若隱若現。
“真是少見,逃出籠子的小鳥,居然還會自己飛回來。”
聲音沙啞而淩厲,雖然歲月讓這個女人褪去了年輕的朝氣,但是能聽出‘大表姐’年輕時候,應該有著黃鸝鳥般動聽的嗓音。
“我走的時候,就說過自己會回來。”馬克西姆坐在大表姐側邊的沙發上沉聲回應,他和董峰全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白褲衩,身上的衣服隨著全身的裝備一起,在入口處被扒了個乾淨。
“你說過,但是我沒信過。”大表姐的心情很好,手指輕輕點在馬克西姆的下巴上。“伊萬娜也是好福氣,在這麼一個人吃人的地方,竟然還能找到你這種說話算話的好男人。”
董峰則沒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表姐和馬克西姆的“舊情”上,從他踏進這房間開始,眉頭便瞬間擰成了疙瘩。
角落的陰影裡,幾個穿著暴露、布料少得可憐的年輕女孩,像被遺忘的蒼白花朵,依偎在破舊的沙發裡。她們機械地擺弄著脖子上褪色的廉價塑料項鏈,扯出疲倦而職業的笑容。
不適感瞬間湧上心頭,雖然早知道北區的支柱是皮肉生意,但是真的見到這種場景,董峰根本掩飾不住臉上的厭惡。
大表姐的目光,在董峰那張明顯是東方人的麵孔和他毫不掩飾的嫌惡之間流轉,猩紅的嘴角勾起一抹帶著濃濃譏誚的弧度。
“小雛鳥覺得不舒服了?要不要買一個姑娘回家做老婆?也算是你救了一個人?”
董峰搖了搖頭,他露出厭惡表情的原因,從來不是因為傲慢的同情。“這些姑娘,不全是外來的難民吧?”
“倒是敏銳。”大表姐有些意外,這個看上去毛都沒褪乾淨的小年輕,竟然一眼就能看出關鍵。“你不是馬克西姆的跟班?你來乾什麼的!”
“幫他接家人。”董峰收回目光。“他可是我暫時的好朋友。”
大表姐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馬克西姆瞪了董峰一眼,但是這個剛認識不久的華夏人,竟真的陪自己一路進來這個龍潭虎穴,所以對於董峰的話,他也沒反駁。
“索麗娜,我需要你的幫助。”馬克西姆開門見山。“離營申請我已經拿到了,請你幫我聯係南區,安排我和家人離開。”
索麗娜,也就是‘大表姐’,看著馬克西姆手上羅馬尼亞政府蓋章的通知書嗤笑一聲。
“你倒是神通廣大,這種文書都能弄到。”
“但是這東西在營地裡沒用。”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玩味。
“我知道,你和那個新上位、把南區攪得天翻地覆的‘斯維托維德’有點過節。想把你那一大家子老弱病殘,從那個瘋子眼皮子底下接出來?嗬!馬克西姆,光靠你懷裡那張破紙可不夠看!”
“所以我來找你了。”馬克西姆誠懇地說道。“我救過你的命,你答應過我的。”
大表姐聞言,發出一聲慵懶卻冰冷刺骨的低笑,長長的煙灰被她輕輕彈落,飄散在霓虹燈光裡。
“人情債?哦,我當然記得。那個血腥的夜晚讓人記憶猶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