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裡沒有多餘的陳設,像一間手術室,冰冷,精準。
“倉庫是霍氏集團在紐約最大的洗錢據點。”蕭羽將一張衛星圖像和幾份資金流向圖投射在牆壁大小的屏幕上。數據和線條縱橫交錯,指向那個位於港口的b7倉庫。“這裡是他們的賬外資產中轉站,也是監控的絕對死角。霍崇軒把人藏在這裡,任何常規力量都進不去。”
他解說完畢,卻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
葉雪嫣沒有看那些複雜的數據。她看著那張衛星圖像,那個孤零零的、方盒子一樣的建築。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裡,那雙總是盛滿算計和冰霜的眼睛,此刻卻漫上了一層水汽。
她的眼眶,紅了。
“她小時候最怕黑。”葉雪嫣的聲音很輕,像在說一件與此刻無關的舊事,“家裡老宅有個閣樓,有一次她犯了錯,被爸爸關進去。她在裡麵哭了一整夜,嗓子都啞了。”
蕭羽的分析被打斷,他順著她的視線,重新看向那個倉庫的俯瞰圖。一個封閉的、沒有窗戶的鐵盒子。一個放大的閣樓。
葉雪嫣沒有再說話。她解鎖了自己的私人手機,屏幕亮起,壁紙是一張褪色的舊照片。照片上,兩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在生日蛋糕前笑得燦爛。年長一些的那個,是葉雪嫣。她懷裡抱著一個更小的女孩,葉冰依。
她指尖的皮膚,輕輕撫摸著屏幕上葉冰依十歲的臉。那個曾經會因為被關閣樓而哭泣的女孩。
這個動作,比任何眼淚都更具有摧毀性。它摧毀了她剛剛建立起來的、堅不可摧的形象。那個稱自己妹妹為“東西”的女人,和眼前這個撫摸著舊照片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蕭羽覺得喉嚨發乾。他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她,看透了她用理智築起的高牆。現在他發現,牆上有裂痕。而裂痕背後,是他無法預料的風景。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她正在撫摸手機的那隻手。
她的手很冷,指尖因為用力而繃緊。他溫熱的掌心覆蓋上去,兩人無名指上的婚戒,在安靜的房間裡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清脆,卻沉重。
“如果她真的後悔了,”蕭羽開口,打破了這片刻的失控,“我可以派我的人去接她。用私人偵探的名義,不驚動任何人,把她帶出來。”
他沒有說“救”,他說“接”。一個更溫和,也更具可能性的詞。這是他的讓步,也是他的試探。
葉雪嫣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似乎從回憶中被這聲輕響喚醒。她正要抽回手,另一支一直靜默的手機,突然響了。
不是那支用於下達“夜梟計劃”的加密手機。
是一支普通的手機,用著最普通的出廠鈴聲,突兀地切割著室內的寂靜。
來電顯示上,是一個爛熟於心的名字。
葉冰依。
葉雪嫣的身體瞬間僵直,那種剛剛泄露出來的柔軟和脆弱,在刹那間被抽乾,重新凝固成堅冰。她盯著那個名字,像在看一個致命的陷阱。
蕭羽也看見了。他的心臟猛地一沉。
這通電話,不應該存在。一個被綁架的人質,如何能打出電話?霍崇軒的“求救”信號,難道另有深意?
葉雪嫣接通了電話,按下了免提。
“姐。”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很平靜。是葉冰依。
“是我。”葉雪嫣的回應,隻有一個詞。聽不出情緒。
“我沒事了。”葉冰依說,“霍崇軒沒有為難我。姐,我要回國了,明天的飛機。”
一句話,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推演和部署。沒有威脅,沒有談判,甚至連綁架這個前提,似乎都變得可笑。
“他放了你?”葉雪嫣問,每一個字都淬著懷疑。
“嗯。他說……他不想和你為敵。”葉冰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他說他做錯了。姐,我想回家。”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