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怎樣的忍耐力?
這個男人……這個她結婚三年,卻從未正眼看過一次的男人,剛剛用這副身體,為她擋下了一顆本該射穿她心臟的子彈。
她精心布置的安保,她引以為傲的準備,在真正的危險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最終,是她最瞧不起的人,救了她的命。
“為什麼?”她終於問出了口,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簫羽沒有回頭,聲音隔著沙發的軟墊傳來,有些沉悶:“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救我?”葉雪嫣的指尖用力,幾乎要將棉簽折斷,“那一槍,你明明可以自己躲開。”
簫羽沉默了片刻。
久到葉雪嫣以為他不會回答。
“這是交易。”他終於開口,吐出三個字。
葉雪嫣的手停在半空。
“交易?”她重複了一遍,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
“對,交易。”簫羽的聲音平靜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你替我還清了妹妹的醫藥費,我欠你一條命。現在,我還給你。僅此而已。”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這是我們婚姻契約裡,我需要履行的附加條款。保護你的安全,直到契約結束。”
“附加條款……”葉雪嫣咀嚼著這幾個字,一股混雜著屈辱、憤怒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痛的情緒,猛地衝上心頭。
原來在她驚魂未定、甚至感到一絲後怕和感激的時候,在他眼裡,這隻是一場冷冰冰的交易。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翻湧的情緒,手上的動作不再顫抖,反而變得異常精準和用力。清理,上藥,覆蓋紗布,貼上膠帶。整個過程,她一言不發。
做完這一切,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簫羽,今天的事,是我錯了。”
這句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她葉雪嫣,何曾向人低頭認錯過?
“我不該自作主張,更不該無視你的警告。你救了我,這是事實。”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向一個人道歉。
簫羽緩緩地坐直身體,拿起那件染血的襯衫,慢條斯理地穿上,沒有係扣子,隻是隨意地披在身上。他側過臉,客廳昏暗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不過,沒有意義。”他站起身,與她擦肩而過,“記住,隻要你還活著,我們的交易就在繼續。下次,彆再把自己置於險地,我未必每次都能趕上。”
他的背影決絕而疏離,仿佛剛才流血的不是他,接受道歉的也不是他。
葉雪嫣獨自站在原地,看著他走向客房的背影,攥緊了拳頭。胸口那股無名的火,燒得她心口發疼。
……
另一處,被嚴密監控的豪華套房內。
葉冰依煩躁地將手機扔在柔軟的天鵝絨地毯上。屏幕上還亮著一條剛剛收到的加密信息。
目標:葉雪嫣。行動失敗。
意外因素:簫羽。為保護目標,背部中槍,傷勢不明。
中槍?
葉冰依赤著腳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璀璨燈火。
簫羽那個廢物,居然會為了葉雪嫣擋槍?
她腦海裡浮現出簫羽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那個被她誣陷、被父親打得半死也一聲不吭的男人。那個後來輕易就捏住了她的把柄,卻又隻是將她軟禁起來的男人。
她應該感到幸災樂禍才對。他受傷了,甚至可能死了才好。
可為什麼,胸口會有一種奇怪的滯澀感?
那是一種極其陌生的情緒,像一根細小的冰錐,刺破了她一貫的冷硬和算計,帶來一絲微弱卻無法忽視的悸動。
“蠢貨……”她對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語。
“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女人去送死,真是天底下第一號的蠢貨!”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罵簫羽,還是在說服自己。
隻是那條“傷勢不明”的信息,像一根拔不掉的刺,紮進了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