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食指的輕微勾動,像是一枚投入死寂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漣漪。
葉雪嫣的哭泣被一道無形的牆壁截斷。她僵住了,整個人仿佛被定格,唯有那雙因為淚水而紅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和那隻被她握住的手。
是錯覺嗎?
是自己因為極度的悲傷和疲憊,產生的幻覺嗎?
“嘀——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歇。瘋狂跳動的曲線,此刻竟然詭異地平穩下來,呈現出一種近乎完美的、教科書式的節律。衝進來的護士和聞訊趕來的醫生,都愣在了原地,看著監護儀上的數據,像是在看什麼天方夜譚。
“這……這怎麼可能?剛剛的腦電波……簡直就是要腦死亡了……”年輕的護士喃喃自語。
主治醫生快步上前,檢查著儀器,又俯身用手電筒照了照簫羽的瞳孔。一切指標,都在以一種違背醫學常理的速度,恢複正常。
“奇跡……這是醫學奇跡……”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裡滿是無法置信。
但葉雪嫣聽不到這些。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她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那一根手指上。
就在她懷疑一切的時候,那根食指,再次動了。
這一次,不是輕勾。
而是用一種虛弱卻不容錯辨的力道,反過來,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簫羽?”
葉雪嫣的聲音乾澀、沙啞,像是在沙漠裡跋涉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發出的第一聲呼喚。
沉重的眼皮,像是被萬鈞巨力拉扯著。簫羽用儘了全部的意誌,才終於在眼皮上撕開一道縫隙。
模糊的光影,斑駁的色塊,在他的視網膜上混亂地組合著。
他看到了一個輪廓。一個女人的輪廓。她俯身對著自己,烏黑的長發有些淩亂地垂下,遮住了她的臉頰。
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一陣極淡的香氣,夾雜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意識在回歸,感官在重組。
“簫羽……你醒了?”
那個聲音,帶著哭腔,帶著不敢置信的狂喜。
簫羽的視線終於聚焦。他看清了那張臉。葉雪嫣的臉。沒有了平日裡的冰冷和疏離,此刻隻有淚痕和憔悴,以及那雙因為激動而亮得驚人的眼睛。
在她身後不遠處,還站著另一個人。
葉冰依。
她不像葉雪嫣那樣激動地失態,但她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臉上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卻是做不了假的。
簫羽想開口,喉嚨裡卻隻能發出一陣嗬嗬的乾響,像一架破舊的風箱。
“水!快拿水來!”葉雪嫣立刻反應過來,慌忙地對旁邊的護士喊道。
很快,一杯溫水遞了過來。護士想幫忙,葉雪嫣卻一把接了過去,親自用棉簽,一點一點地,小心翼翼地沾濕他乾裂的嘴唇。
清涼的濕意,從唇瓣蔓延開。
簫羽貪婪地感受著這一切。真實的一切。
“病人剛剛蘇醒,身體還很虛弱,不能太激動。”醫生在一旁叮囑道,“家屬的情緒也要控製一下。我們會馬上安排一次全麵檢查,他的情況……非常特殊。”
醫生和護士們很快退了出去,病房裡重新安靜下來。
葉雪嫣放下水杯,重新握住他的手,仿佛一鬆開,他就會再次消失一樣。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無聲地流著淚。喜悅的淚。
簫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費力。但他的精神,他的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強大。那片曾經混亂狂暴的精神星海,此刻已經化作一片深邃靜謐的星係,而那顆重構的“守護者”核心,就在星係的中央,沉穩的、有力地搏動著。
他能清晰地“看”到葉雪嫣此刻的情緒。那不是讀取,而是一種共鳴。她的擔憂,她的喜悅,她的後怕,都像溫暖的潮水,流淌進他的感知裡。
他對她充滿了感激。
就在這溫情的時刻,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
“姐夫,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是葉冰依。她躊躇地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小心和試探。
“你昏迷的這幾天,林家那邊還派人來打探消息,都被我爸擋回去了。”她的語速越來越快,眼睛裡也開始冒出精明的光,“現在你醒了,還是以這種……奇跡的方式醒過來!我們葉家的股價肯定要大漲!姐夫,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們可以趁機……”
“機會?”
一個沙啞的,卻異常清晰的詞,從簫羽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葉冰依的話,戛然而止。
她看著簫羽。
簫羽也正看著她。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那雙剛剛恢複神采的眼睛,卻深邃得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那不是審視,也不是質問,而是一種純粹的平靜。平靜得讓她感到恐懼。
“冰依!”葉雪嫣皺起眉頭,嗬斥了一句,“胡說什麼!簫羽才剛醒過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葉冰依有些委屈地辯解,“我隻是覺得,不能白白浪費了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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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費?”簫羽又吐出兩個字。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病房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