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涼茶的苦澀,在簫羽的舌尖上蔓延開來。
他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餐廳裡,這聲響動無異於驚雷。
葉冰依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電擊了一般。
“錢的事情,算是說清楚了。”簫羽的語氣平淡,沒有勝利者的炫耀,也沒有複仇的快感,隻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現在,我們來談談另一件,更有趣的事。”
葉立群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猛地睜開。他花白的頭發在餐廳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他想喝止,想讓這場酷刑立刻結束,但喉嚨裡像是被棉花堵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不……我不想聽!”葉冰依終於崩潰了,她雙手捂住耳朵,瘋狂地搖頭,“你閉嘴!你給我閉嘴!”
她害怕了。
如果說錢的事情,還可以用監控這種現代科技來解釋,那另一件事呢?那件被她當作殺手鐧,用來徹底摧毀簫羽尊嚴的“罪證”,他又是怎麼“看”到的?
“哦?不想聽嗎?”簫羽的身體微微前傾,他與葉冰依隔著長長的餐桌,但葉冰依卻感覺對方的呼吸就噴在她的臉上,冰冷而窒息。
“那件內衣,你還記得嗎?”
轟!
葉冰依的腦子裡像是炸開了一枚炸彈。
她的身體僵住了,捂著耳朵的雙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完了。
這個念頭,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劈開了她最後的僥幸。
他真的什麼都“看”到了。
“爸,您不好奇嗎?”簫羽沒有再理會已經失魂落魄的葉冰依,而是將問題拋給了葉立群,“一件內衣,是怎麼從冰依的房間,跑到我的床底下的?”
葉立群的嘴唇翕動著,他想說“我不好奇”,想說“滾出去”,但他說不出口。他被釘在了原地,被迫要麵對自己三年前犯下的另一個,或許是更愚蠢、更惡毒的錯誤。
一直沉默不語的葉雪嫣,此刻終於有了動作。她放在膝上的手,輕輕握成了拳。她沒有去看任何人,隻是靜靜地聽著。
簫羽沒有等待他們的回答,他像一個耐心的導師,開始為他們還原那被遺忘的“真相”。
“三年前的八月十二號,周二,下午三點十分。”
每一個時間節點,都像一顆精準的釘子,釘進葉冰依的記憶深處。
“冰依,你和你的朋友在電話裡吵架,情緒很激動。”簫羽的敘述開始了,沒有多餘的修飾,隻有冰冷的事實。
葉冰依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那個朋友,在電話裡用很刻薄的話刺激你,我記得有一句是,‘你葉家二小姐有什麼了不起的?除了會花錢還會乾嘛?有本事把你最貴的那件寶貝內衣給扔了啊!’”
簫羽複述著那段對話,連語氣中的挑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你……”葉冰依指著簫羽,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你被激怒了。”簫羽無視她的反應,繼續說道,“你當時衝動上頭,掛了電話,就衝到衣帽間,抓起了那件你托人從巴黎帶回來的,粉色蕾絲限量款。”
粉色……蕾絲……限量款……
每一個詞,都讓葉冰依的臉色白一分。
這些細節,除了她自己,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曉!
“你抓著它,揉成一團,衝到二樓的窗邊,想把它從窗口扔出去,扔到外麵的馬路上,以此來發泄你的怒火,證明你的不在乎。”
“但是,你失手了。”
簫羽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那弧度裡,滿是嘲弄。
“你力氣太小,或許是風太大,它沒有飛出院牆,而是輕飄飄的,掉在了樓下花園的冬青花叢裡。”
“你當時心煩意亂,罵了一句,然後就摔上窗戶,根本沒想過要下樓去撿。”
“而我……”簫羽頓了頓,端起那杯涼茶,再次抿了一口。
這一次,他卻覺得茶水似乎沒有那麼苦澀了。
“我隻是在傍晚修剪花園的枝葉時,無意中在茂密的冬青花叢深處,發現了它。那件被你遺棄的‘罪證’。”
簫羽說完,整個餐廳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