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揚州法場的青石地上,又冷又硬。監斬台前,劉瑾被兩個玄甲衛死死按在斷頭墩上,發髻散亂,蟒袍沾滿泥濘,早沒了靖國公的威風。他拚命昂起頭,脖子上青筋暴起,衝著高台上的張辰嘶聲咆哮,唾沫混著血絲噴濺:“張辰!小兒!你以為殺了我就能高枕無憂?做夢!我死,江淮十三世家必反!你這龍椅,沒有我們撐著,遲早塌了砸死你——”
“聒噪。”張辰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鋒,瞬間割裂寒風。他霍然起身,玄色大氅被風鼓蕩如垂天之翼,腰間佩劍哐啷出鞘!
寒光撕裂陰沉的天幕,流星般墜下!
噗嗤!
劍鋒精準貫穿劉瑾頭頂束發的金冠,帶著千鈞之力,將他整個腦袋狠狠釘在冰冷的斷頭墩上!金玉碎片混合著幾縷帶血的花白頭發飛濺開來。
“朕的江山——”張辰一步步走下監斬台,靴底踏過結霜的石階,聲音不高,卻壓得整個法場數萬人鴉雀無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不靠蛀蟲撐!”
他停在劉瑾眼前,居高臨下,目光如萬載寒潭。劉瑾被劍釘著,動彈不得,隻能瞪大充血的雙眼,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恐懼第一次徹底淹沒了瘋狂。
“江淮十三世家?”張辰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朕等著他們反!正好,一並犁庭掃穴,連根拔起!還天下一個乾乾淨淨!”
“時辰到——!”監斬官蕭文正肅然高喝,聲震全場。
劊子手猛地舉起沉重的鬼頭刀,雪亮的刀鋒映著漫天灰雲。
“斬——!”
刀光落下!
噗!
一顆頭顱滾落,腔子裡噴出的熱血在寒風中騰起刺目的紅霧,濺上刑台前肅立的玄甲衛鐵甲,也濺上蕭文正捧在手中的明黃聖旨一角。那聖旨正攤開著,其上墨跡淋漓,正是新擬的《肅貪九律》!
人頭滾了幾滾,停在張辰腳邊。那雙曾經充滿貪婪和算計的眼睛,至死圓睜,凝固著最後的驚駭與不信。
法場四周死寂一瞬,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浪!飽受劉瑾及其黨羽盤剝之苦的揚州百姓,無數流民,積壓的怨恨如同開閘的洪水。
“殺得好!”
“陛下聖明!萬歲!萬歲!”
“蒼天有眼啊——!”
聲浪如潮,幾乎要掀翻這陰沉的天空。
就在這萬民沸騰、人心激蕩的刹那!
嗤——!
一聲細微卻尖銳至極的破空厲嘯,陡然從擁擠的人群深處迸發!一道幽藍的細芒,快如鬼魅,穿透喧囂的人聲,撕裂寒冷的空氣,直射監斬台上——目標赫然是剛剛擲劍立威、微微側身看向萬民的張辰後心!
“陛下!”影子低沉如鬼魅的示警聲幾乎與那暗器同時響起!他一直如一抹真正的陰影,緊貼在張辰三步之內。幽藍細芒出現的瞬間,他黑袍下的手臂已如毒蛇出洞般探出!
叮!
一聲極其清脆短促的金鐵交鳴!
影子並指如刀,指尖竟精準無比地磕在那道幽藍細芒的中段!藍芒被巨力擊得偏離方向,“奪”的一聲,深深釘入監斬台厚重的楠木柱子,尾端兀自高頻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竟是一枚淬著詭異藍芒、形如狼牙的細長毒鏢!入木處,瞬間蔓延開一小片烏黑,發出滋滋的輕響。
“哼!”影子一擊得手,身形毫不停滯,腳尖一點地麵,人已如離弦之箭,朝著毒鏢射來的方向——法場東側一片人頭攢動的混亂區域撲去!黑袍卷動,帶起森然煞氣。
然而,就在他身形剛剛掠出監斬台範圍,距離那混亂源頭尚有十數丈之遙時,異變再生!
“轟!轟!轟!”
法場西側、南側、北側,人群最密集處,幾乎同時爆開數團灰白色的濃煙!刺鼻的辛辣氣味瞬間彌漫開來,帶著強烈的催淚效果!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毒!毒煙!”
“跑啊!踩死人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炸開!原本隻是沸騰的人海,瞬間變成了混亂的驚濤駭浪!人們哭喊著,推搡著,像沒頭的蒼蠅般四處亂撞,拚命想逃離那迅速擴散的嗆人煙霧。維持秩序的玄甲衛猝不及防,陣型瞬間被衝得七零八落,呼喝聲、驚叫聲、踩踏聲混作一團。
影子的身形在撲向目標的中途,硬生生被這突如其來的、席卷整個法場的大混亂所阻!他眼中寒光暴射,死死鎖定東側人群中一個模糊的、正急速後退的窈窕身影——那身影似乎還回頭朝監斬台方向看了一眼,兜帽下隱約可見一雙帶著異域風情的、冰冷而怨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