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濟南城下
深秋的寒風卷過齊魯大地,帶著刺骨的涼意和濃重的肅殺。濟南城,這座巍峨的巨獸,沉默地矗立在鉛灰色的蒼穹下。高達三丈五尺的巨石城牆,浸染著歲月與戰火的痕跡,寬闊的護城河在城外劃出一道冰冷的水線,反射著城頭密集的槍矛寒光。城樓之上,“韓”、“淳”大旗獵獵作響,守軍甲胄鮮明,弓弩上弦,戒備森嚴。空氣中彌漫著大戰將至的壓抑,壓得人喘不過氣。
城西十裡外,張合的中軍大營如同鋼鐵叢林般紮下。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剛剛抵達的張合部兩萬精銳,以及魏延、裴元紹的五千側翼部隊,正以驚人的效率構建營壘、打造攻城器械。
巨大的霹靂車投石機)骨架被迅速豎起,衝車攻城槌)覆蓋著濕漉漉的生牛皮,散發著新鮮木材與皮革混合的氣味。戰馬的嘶鳴、工匠的號子、軍官的呼喝交織成一片緊張而有序的戰爭交響。
張合一身玄甲,按劍立於高坡之上,鷹隼般的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霧,死死鎖住濟南城西牆。那裡,正是他選定的“佯攻”目標——一段相對老舊、曾被雨水衝刷導致部分牆體略顯疏鬆的城牆。“擂鼓!進兵!”張合的聲音斬釘截鐵。
咚!咚!咚!咚——!
沉悶而震撼的戰鼓聲如同大地的心跳,驟然擂響!營門大開!數千名身披重甲、手持巨盾的步卒排成緊密的方陣,在各級軍官的嘶吼聲中,踏著鼓點,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緩緩向濟南城西牆壓去!在他們身後,數十架簡易壕橋填壕車)被奮力推動,目標直指那三丈寬的護城河!
“敵襲!西牆!是張合主力!”城頭了望塔上的守軍發出淒厲的警報!警鐘瞬間響徹全城!
“放箭!射住陣腳!”西城主將韓猛身披厚重的山文甲,手持一柄門板般寬闊的厚背砍山刀,聲如洪鐘地指揮著。他麵容粗獷,虯髯戟張,一雙虎目圓睜,燃燒著熊熊戰意。隨著他的命令,城牆上箭垛後瞬間冒出無數弓弩手,密集的箭雨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如同烏雲般罩向城下推進的方陣!
叮叮當當!箭矢雨點般砸在巨盾上,發出密集的撞擊聲。偶爾有箭矢穿過盾陣縫隙,射中士卒,慘叫聲被淹沒在震天的鼓噪和箭矢呼嘯中。壕橋車冒著箭雨,艱難地靠近護城河。
“霹靂車!放!”張合令旗再揮!
轟!轟!轟隆——!
早已蓄勢待發的二十餘架霹靂車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石彈和燃燒的火油罐劃破長空,帶著死亡的呼嘯,狠狠砸向濟南城西牆!目標精準地覆蓋了韓猛所在的主防區域!
巨石撞擊城牆,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磚石碎裂飛濺!火油罐爆裂開來,粘稠的火焰四處流淌、飛濺,瞬間點燃了城樓一角的女牆和堆積的滾木!濃煙滾滾而起!守軍的慘叫聲、滅火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穩住!舉盾!滅火手上前!”韓猛須發皆張,揮舞著砍山刀格擋開一塊飛濺的碎石,怒吼著維持秩序。他親自衝到被火油點燃的垛口,一腳將一個渾身是火、慘叫翻滾的士兵踢下城去以免引燃更多人),抄起一桶沙土就潑向火焰!其勇猛凶悍,暫時穩住了城頭守軍的陣腳。
攻城戰剛一接觸,便進入了白熱化!張合的佯攻,逼真得如同真正的總攻!守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牢牢吸引在西牆。滾木礌石不斷砸下,金汁滾燙的糞汁毒液)惡臭撲鼻地傾倒,城下填壕的士卒傷亡慘重,護城河邊緣漸漸被屍體和損毀的壕橋殘骸填塞。但後續的攻城部隊在督戰隊的驅趕下,依舊前仆後繼!
激烈的攻防持續了大半日,日頭西斜,將城牆和原野都染上了一層血色。攻城方付出了相當的代價,雖未能填平護城河,但成功壓製了城頭部分火力,並在西牆下堆積了大量攻城器械的殘骸和屍體,營造出一種持續強攻、誌在必得的假象。
就在城頭守軍疲憊不堪,神經緊繃到極致之時,城下的張合軍陣中,異變陡生!
密集的步卒方陣如同潮水般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寬闊的通道。隻見一騎如龍,自陣中緩緩而出!正是張合!
他並未披掛全副重甲,隻著一身精悍的玄色魚鱗軟甲,外罩猩紅戰袍,手提一杆丈八點鋼槍,槍尖在夕陽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他策馬來到護城河邊,離城牆一箭之地停下。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渾厚的內力灌注於聲音之中,如同平地驚雷,轟然炸響在濟南城頭:
“呔!城上的守軍聽著!吾乃大將軍麾下前部先鋒,蕩寇將軍張合!叫那縮頭烏龜韓猛出來答話!”這一聲吼,中氣十足,壓過了戰場上的喧囂,清晰地傳入每個守軍耳中。城頭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韓猛身上。
韓猛臉色一沉,按刀大步走到垛口前,怒視城下:“張合匹夫!休得猖狂!你爺爺韓猛在此!有何屁話,速速放來!”
“哈哈哈!”張合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有眼無珠、認賊作父的韓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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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韓猛氣得須發倒豎。
“你什麼你!”張合長槍遙指韓猛,字字如刀,句句誅心:“韓猛!汝枉稱河北名將,實乃愚忠蠢夫!袁譚何許人也?刻薄寡恩,猜忌成性之徒!你為他袁家賣命多年,可曾得過半分真心?前番樂安呂曠、呂翔兄弟,為其鎮守東疆,結果如何?城破身死,首級懸於轅門!袁譚可曾掉過一滴眼淚?可曾想過為其報仇雪恨?沒有!他隻會躲在濟南,瑟瑟發抖!”
“住口!休要挑撥離間!”韓猛怒吼,但張合的話像毒刺般紮進他心裡。樂安之事,確實讓他心寒。
“挑撥離間?”張合冷笑更甚,“許攸那等奸佞小人,整日在袁譚耳邊搬弄是非,構陷忠良!你韓猛耿直,不知得罪他多少回!你以為袁譚當真信任於你?非也!他不過是看中你一身蠻力,替他看守門戶罷了!待你無用之時,下場比那呂氏兄弟更慘!兔死狗烹,鳥儘弓藏,此乃袁氏祖傳之‘德’!”
“張合!我誓殺汝!”韓猛雙眼赤紅,胸膛劇烈起伏,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骨節捏得發白。張合的話,句句戳中他內心最深的隱痛和恐懼。尤其是提及許攸和袁譚的猜忌,更是讓他怒火攻心。
“殺我?就憑你?”張合嗤笑一聲,長槍在空中劃了個圈,極儘羞辱之能事,“匹夫之勇,何足道哉!你韓猛空有一身蠻力,不過袁譚麾下一看門惡犬!有膽量,就開城出來,與你張爺爺大戰三百回合!若勝了我手中槍,算你是條好漢!若不敢…哈哈,那就繼續縮在你的烏龜殼裡,等著袁譚卸磨殺驢,等著許攸送你上路吧!袁氏家奴的走狗!”
“袁氏家奴”四個字,如同點燃炸藥桶的最後火星!韓猛本就性情暴烈如火,最恨被人辱及忠義,此刻被張合如此惡毒地辱罵,還牽扯到其最忌諱的出身問題韓猛並非袁氏嫡係,早年曾效力他人),理智的弦瞬間崩斷!
“啊——!張合狗賊!辱我太甚!老子要將你碎屍萬段!”韓猛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猛地拔出腰間佩刀,狠狠砍在垛口的青磚上,火星四濺!“開城門!放吊橋!老子要親手剁了這廝!”
“將軍!不可啊!主公嚴令堅守!”副將淳於瓊慌忙上前阻攔,他臉色發白,眼神閃爍。他剛收到一封來源不明的“密信”,暗示韓猛有通敵之嫌,此刻見韓猛暴怒要出戰,心中疑竇更深。
“滾開!”韓猛一腳踹開淳於瓊,狀若瘋魔,“主公怪罪,老子一力承擔!再敢阻攔,老子連你一起砍了!開城!出戰!”
主將暴怒如狂,親兵死忠相隨,加上部分對袁譚、許攸早有怨氣的士兵鼓噪,城門的守軍在混亂和高壓下,竟真的開始轉動絞盤!沉重的吊橋,在無數道震驚、恐懼、期待交織的目光中,吱吱嘎嘎地緩緩放下!
“成了!”張合眼中精光爆射,心中狂喜,但臉上依舊保持著極致的嘲諷和挑釁。他勒馬後退幾步,長槍一舉:“兒郎們!韓猛匹夫中計矣!準備迎戰!”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張合陣中響起,並非進攻,而是某種信號。
吊橋轟然落地!濟南西門洞開!
“殺——!”韓猛一馬當先,如同出閘的瘋虎,揮舞著那柄門板般的砍山刀,帶著三千他最精銳的親兵鐵騎這是他手中最核心的突擊力量),卷起漫天煙塵,咆哮著衝過吊橋,直撲張合!
“韓猛!受死!”張合毫不畏懼,挺槍躍馬,帶著兩千精選的騎兵多為誘敵的輕騎,並非主力重騎),迎麵而上!他要纏住韓猛,給合圍部隊爭取時間!
兩股鋼鐵洪流在濟南城西的原野上轟然對撞!刹那間,人仰馬翻,血肉橫飛!刀光劍影,矛戟交擊,金屬碰撞的刺耳噪音、戰馬的嘶鳴、士卒的怒吼與慘叫,瞬間撕裂了黃昏的寧靜!
韓猛的目標隻有一個——張合!他雙眼赤紅,不管不顧,砍山刀掄圓了,帶著開山裂石般的狂暴力量,當頭劈向張合!刀風呼嘯,卷起地上的塵土,聲勢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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