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大將軍府的議事廳內,燭火通明,將窗外深沉的夜色隔絕在外。青銅獸首香爐中吐出嫋嫋青煙,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凝重與肅殺。赤壁慘敗的消息如同冰水潑入沸油,雖未在鄴城公開炸響,但在這核心的權力圈層內,早已激起了驚濤駭浪。
我端坐於主位,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木案幾,麵前攤開的是一幅粗略的輿圖,目光卻並未落在其上。曹憲哭訴後蒼白而堅定的麵容,以及她手下那微隆的小腹,始終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此行許昌,絕非簡單的省親,其背後牽扯的政局微妙、人心浮動、乃至潛在的風險,不得不慎之又慎。
“請諸位先生前來,是因有要事相商。”我聲音低沉,打破了廳內的寂靜。
腳步聲輕響,八位形態各異、卻皆負經天緯地之才的謀士魚貫而入,依次落座。他們的表情無一例外地凝重,顯然都已知曉了南方的驚天變局。
戲忠率先開口,他麵色因長期思慮而顯得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主公深夜相召,可是為丞相赤壁新敗之事?亦或是……已有決斷?”他心思縝密,已從我神色中窺見端倪。
我深吸一口氣,坦言道:“不瞞諸位,夫人曹憲,因憂心其父,兼之身懷有孕,情緒激蕩,決意欲往許昌省親探望。我已應允,並將親自陪同前往。”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即便是在座這些見慣風浪的智謀之士,臉上也紛紛露出詫異之色。
郭嘉輕咳幾聲,他雖體弱,但目光卻最為跳脫不羈,此刻卻帶著罕見的嚴肅:“主公,此非良時啊。丞相新遭大挫,許昌此刻必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主公與夫人此時前往,恐……恐被誤解。或有小人讒言,謂主公欲窺探虛實,亦有……呃……”他話未說儘,但意思很明顯,或許會有人覺得我們是去看笑話,甚至彆有圖謀。
徐庶接口道,他性格剛直,言辭懇切:“奉孝所言極是。主公,夫人孝心可嘉,然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許昌局勢未明,曹公心境更是難測。敗軍之將,其怒難犯。萬一言語之間有絲毫差池,恐招無妄之災。庶以為,當以書信慰問,遣心腹重臣攜厚禮前往探視,方為上策。主公與夫人,實在不宜親身犯險。”
田豐字元皓)性情剛烈,聞言更是直接:“主公!豈可因婦人之仁而置身險地?曹操梟雄之主,盛怒之下,何事不敢為?昔日孔融之鑒未遠!主公當以霸業為重,坐鎮鄴城,靜觀其變,豈可輕入虎穴?”他的話如同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沮授字公與)相對沉穩,但眉頭緊鎖:“元皓之言雖直,卻非無理。主公,眼下之急,非在省親,而在穩勢。赤壁一敗,中原震動,北地諸州是否心生異誌?鄴城根基是否穩固?此方是主公當務之急。許昌之行,縱是孝道,亦恐因小失大。”
陳宮字公台)曾曆儘波折,看透人心險惡,他緩緩道:“主公,曹公此刻,正如受傷之猛虎,舔舐傷口之時,最為敏感多疑。縱是骨肉至親,亦需謹慎。宮恐……恐夫人一片純孝,反易被複雜局勢所傷。主公愛惜夫人,更當三思。”
龐統字士元),其貌不揚,卻胸有百萬甲兵,他捋著短須,目光閃爍:“嘿嘿,風險自是極大。然,危機之中,亦未嘗沒有轉機。主公若此時前往,姿態放得極低,純以子婿孝道示人,絕口不提軍政,或反能安曹公之心,示我鄴城無二誌。隻是……這火候拿捏,分寸掌握,需妙到毫巔。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的觀點總是帶著一絲冒險的意味。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始終沉默不語的賈詡字文和)。這位以明哲保身、算無遺策著稱的“毒士”,緩緩睜開半闔的眼瞼,聲音平淡無波,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諸位之言,皆有道理。然,主公既已應允夫人,若驟然反悔,恐傷夫妻情分,亦寒人心。此行,凶險與機遇並存。”他頓了頓,繼續道:“凶險在於,曹公心境,確如元皓、公台所言,難以預料。機遇在於,若能處置得當,確是穩固關係、消除猜忌的良機。關鍵在於二字:‘純’與‘弱’。”
“純,即目的純粹。此行隻為省親,隻為孝道,隻為告知曹公夫人有孕之喜,絕無半分涉及軍政事務。所有隨行人員,皆需謹記,多看少說,絕不評議朝政軍事,絕不結交許昌官員。”
“弱,即示弱以自保。主公此行,非以雄踞河北之大將軍身份,而是以惶恐不安、牽掛嶽丈的子婿身份前去。姿態要低,言辭要恭,要充分表達對曹公處境的憂慮與關懷,甚至可稍露鄴城亦因敗訊而人心浮動,需曹公穩坐許昌方能安定之意。如此,或可稍減曹公之忌憚。”
賈詡看向我,目光深邃:“此外,護衛不可不周,亦不可過盛。精選絕對忠誠之虎衛百人即可,由一二沉穩可靠之將如可讓趙雲將軍或陳到將軍一部接應)統領,沿途明哨暗探,確保路途安全。至許昌後,除曹公召見,一律深居簡出,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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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誌才補充道:“文和先生高見。此外,需立刻遣一心腹密使,攜主公親筆信,晝夜兼程先行趕往許昌,送予曹公。信中除表達關切慰問、告知省親之意外,更要言辭懇切,表明鄴城上下謹守約定,兩雙互不侵犯。盼曹公保重身體,以安其心。如此,先行鋪墊,或可化解部分猜疑。”
郭嘉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或許……還可帶上一位‘禮物’。一位與軍政無關,卻能寬慰丞相的‘禮物’。比如,一位鄴城名醫,或是一些曹公素喜的北方特產、古籍字畫。投其所好,聊表孝心。”
徐庶、田豐等人雖仍有憂慮,但見賈詡、戲誌才已規劃出具體策略,也不再強烈反對,隻是再三強調安全與謹慎。
我聽完眾人之言,心中脈絡逐漸清晰。風險確實存在,但並非無法規避。賈詡的“純”與“弱”,戲誌才的“先行鋪墊”,郭嘉的“投其所好”,皆是老成謀國之言。
我站起身,向眾人微微頷首:“諸位先生之言,如撥雲見日,使我受益匪淺。此行確乎凶險,然內子之情不可負,嶽父之態不可不察。便依文和、誌才之策:遣密使先行送信,精選護衛,沿途謹慎,至許昌後隻敘親情,不論軍政,示弱以自保,速去速回。”
我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賈詡和戲誌才身上:“鄴城事務,在我離開期間,便暫托於誌才、文和、奉孝、元皓幾位先生共同協理,遇事可相機決斷。元直、公與、公台、士元從旁參讚。務必確保北地安穩,不生波瀾。”
“諾!”八人齊聲應道,神色肅然。他們明白,這不僅是一次省親,更是一次在微妙節點上的政治行走,步步驚心。
窗外,夜更深了。但書房內的燭火,卻似乎因有了明確的方略而顯得更加明亮堅定。我知道,前往許昌的路,必將充滿未知,但有了這些當世頂尖智囊的謀劃,更是帶有趙雲二千白甲精騎、陳到一千白毦精兵、高順一千陌刀陷陣營精銳同行,至少,我已不再是盲目地踏入那風暴後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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