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日內瓦湖泛著碎銀般的光,遊船劃過水麵,拖出一道漸漸消散的尾跡。
盛天淮坐在湖畔的長椅上,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
這個季節的瑞士很美。
遠處的雪山倒映在湖水中,岸邊梧桐樹的葉子開始泛黃,街道上到處都是舉著相機拍照的遊客,歡聲笑語飄散在風裡。
可盛天淮卻沒有觀賞的心情,他的目光越過湖麵,落在對岸那棟熟悉的白色彆墅上。
那裡曾經是他的家。
四年前離開後,這是他第一次回來。
他記得二十年前第一次看到這片湖時,才五歲。
那時湖麵也是這樣藍,藍得刺眼。
“先生,要買花嗎?”一個賣花的小女孩站在他麵前,竹籃裡堆滿新鮮的鈴蘭。
盛天淮搖搖頭,從錢包裡抽出一張紙幣遞過去。
小女孩害羞的塞給了他一束花,然後歡天喜地地跑開了,辮子在陽光下甩出金色的弧線。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花束,突然身後傳來熟悉的女聲:“我就知道能在這裡找到你。”
盛天淮沒有轉頭,隻是把花放在兩人之間的空位上。
艾琳自然地坐下,膝蓋上放著一本素描本,指尖還沾著些許顏料。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腳上是雙平底涼鞋,看起來像個普通的遊客,而非莫裡斯銀行唯一的繼承人。
“婚禮準備得怎麼樣?”她問,目光落在遠處的新娘遊船上。
那艘裝飾著白玫瑰和緞帶的遊船正緩緩駛過湖心,甲板上的新娘白紗被風吹得像一片雲。
盛天淮終於點燃了那支煙,薄荷味的煙霧在空氣中扭曲:“昨天試了西裝。”他頓了頓,“深灰色,三件套。”
艾琳輕笑出聲:“漢斯叔叔的品味?”
“嗯。”盛天淮彈了彈煙灰,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悅。
湖邊的露天咖啡館傳來肖邦的夜曲,琴聲斷斷續續飄過來。
艾琳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天淮,她結婚,你高興嗎?”
盛天淮沉默地看著煙頭明滅的火光。
這個問題太複雜了。
沉默了會,他回答:“她應該高興。”
女人輕笑一聲,翻開素描本,裡麵是幾幅速寫。
湖邊的長椅,孤獨的男人背影,還有遠處那棟白色彆墅。
“你畫我?”盛天淮終於側頭看她。
“難得見你一次,總得留點紀念。”
女人合上本子,轉頭看向湖麵,“這次回來待幾天?”
“看情況。”
“你還是老樣子。”艾琳搖搖頭,發絲拂過他的肩膀。
他們相識多年,從盛天淮還是個陰鬱少年時,她就是為數不多能靠近他的人。
那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坐在湖邊發呆,而她就在不遠處畫畫,久而久之,竟成了默契。
他們沉默地坐了很久,直到遊船上的樂聲變成歡快的波爾卡。
盛天淮想起小時候,母親常帶他來湖邊喂天鵝。
那時她總是把麵包屑放在他掌心,說天鵝能帶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