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升的目光在橋洞下那個騷動後複又靜止的黑影上停留了數秒，對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既不靠近，也不呼喊。
“直接開過去。”他沉聲下了命令，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現在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禦寒物資才是首要目標。
趙光鐵坐在副駕駛，臉都快貼到擋風玻璃上了，聞言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許……許先生！直接過去？萬一……萬一他是歹人……”他聲音發顫，恨不得現在就掉頭回基地，什麼狗屁倉庫，什麼禦寒物資，哪有小命重要。
“歹人？”許平升嘴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沒看他，隻是盯著前方，“那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牙口。都把家夥事拿穩了，我們不惹事，但也彆怕事。”
越野車不快不慢地駛入橋洞，昏暗的光線下，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許平升能感覺到那人投來的目光，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沒有與其對視，隻是穩穩地操控著車輛。
就在車頭即將與那黑影平齊的瞬間，其中一個黑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像要抬手。
車輛平穩地從他們身旁駛過，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秒，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沒有人說話，空氣中隻有無聲的緊張。
“彆管他了，我們的目標是倉庫。趙光鐵，集中精神，指路。”
“哎，哎！”趙光鐵連忙點頭，剛才的驚魂一幕讓他對許平升的敬畏又深了幾分。這種時候還能麵不改色帶著他們闖過去，這份膽色可不是誰都有的。他趕緊收斂心神，努力回憶著接下來的路線。
“過了橋，沿著……沿著廢棄鐵道邊上的小路，再走個兩三公裡，應該就能看到那個排水渠的入口了，在一個小土坡後麵，很隱蔽。”
許平升嗯了一聲，腳下油門略微加重，越野車在雪地上卷起一道白色的煙塵，朝著未知的黑暗深處駛去。風雪更大了，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一切都徹底掩埋。
......
許平升駕駛的越野車在雪地裡緩慢前行，後方跟著幾輛車，車燈的光柱在雪花中拉出長長的影子。趙光鐵緊張地坐在副駕駛，不時伸長脖子看向窗外，試圖辨認方向。
“就在前麵了，許先生，過了那個小土坡，就是排水渠的入口。”趙光鐵指著前方一個被積雪覆蓋的小隆起說道。
許平升減速靠邊停下，示意後麵的車輛也停穩。他拿起手電筒，推開車門，一股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花撲麵而來。隊員們陸續下車，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老趙，你確定是這裡？”馬俊傑走上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趙光鐵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氣：“確定，就是這裡。以前我……咳，就是從這裡下去的。”他走到小土坡邊，撥開厚厚的積雪和雜草，露出了一個被水泥圍起來的井口，上麵蓋著一個沉重的鑄鐵井蓋。
就在趙光鐵準備招呼人一起抬井蓋的時候，許平升突然抬手製止了他。他沒有說話，隻是彎下腰，仔細觀察起井口周圍的地麵。
“有……有人來過。”許平升的聲音很輕，但足以讓周圍的隊員瞬間繃緊了神經。
他指著井口附近被雪覆蓋又被踩踏過的痕跡，雖然已經被風雪模糊了一些，但依然能看出不同於他們自己的新鮮腳印。
“不止井口，”謝雨辰是隊伍裡最細心的，她蹲下身，指了指旁邊的幾株枯萎野菜，“這些野菜的根部有被挖過的痕跡，很新。”
另一個隊員也發現了異常：“這邊！有老鼠洞被掏過的痕跡！”
許平升的臉色沉了下來。這些痕跡表明，有人近期在這裡活動過，而且不是一次兩次，似乎對這裡很熟悉，知道哪裡能找到食物。“大家靠攏警戒！”他低聲命令道。
所有隊員立刻呈扇形散開，將趙光鐵和井口圍在中間，槍口和弩箭對準了四周的黑暗。
“裡麵有人嗎？我們是青峰山基地的幸存者！”許平升對著井口內喊話，聲音在風雪中傳出不遠。
沒有回應。隻有風雪的呼嘯聲。
他連續喊了幾聲，依然是死寂。
“也許是走了？”一個隊員小聲說。
“不一定。”許平升搖搖頭，他再次觀察了那些腳印的深淺和方向，以及其他痕跡。“痕跡很雜，但能看出規律。至少有三四個人在這裡活動過，而且不是臨時躲避，像是在這裡生活了一段時間。”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馬俊傑：“老馬，你帶兩個人留守上麵警戒。其他人，跟我下去。”
“許哥，我跟你下去。”馬俊傑立刻說。
“不行，上麵需要你壓陣。老李不在，你是主力。”許平升否決了他的請求，“拿好照明設備和武器，小心點。”
“趙光鐵，你走前麵帶路。”許平升看向趙光鐵。
趙光鐵身體一僵，但看到許平升冰冷的眼神，還是咬牙點頭：“是……是，許先生。”
幾個人合力，吱呀一聲，將沉重的鑄鐵井蓋緩緩推開。一股混雜著泥土、黴菌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從井口下湧了出來。隊員們忍著惡心，架好繩索。
“下去！”許平升最後一個看了一眼地麵上的痕跡，然後毫不猶豫地順著繩索滑入了漆黑的地下通道。
通道內一片漆黑，隻有手電筒的光柱勉強照亮前方狹窄濕滑的空間。耳邊隻剩下水滴聲和眾人的呼吸聲。
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進入排水渠入口不遠處，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正貓著腰，在廢棄鐵路邊的灌木叢中快速奔跑。
他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軍大衣，背著一支95式自動步槍，雙手緊緊地抓著兩隻剛剛掏出來的死老鼠。
那是一頓難得的食物。他跑得很快，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著高度警惕。
風雪模糊了他的臉，但隱約可見他蒼白的嘴唇和深陷的眼窩。就在他急轉彎繞過一個土堆時，軍大衣上的一顆紐扣被樹枝刮落，掉在了雪地上。
那是一顆帶有“八一”標誌的紐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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