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裝車間外,一間密不透風的地下室內,劉海濤的審訊正在進行。
隔著厚重的鐵門,那指揮官不似人聲的慘叫依舊斷斷續續滲出,如同刮骨的鋼刷,撕扯著門外每一個人的神經。
許平升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壁,麵沉如水,指間夾著一根早已熄滅的香煙。
他沒有進去,隻是靜靜聽著。
那扭曲的哀嚎中,夾雜著一個個關鍵的詞彙:“軍火庫…坐標…”“…彈藥…”“…西區糧倉…”
每一個詞,都像一顆釘子,將青峰山釘在了更加危險的十字路口上。
而在燈火通明的改裝車間內,刺鼻的金屬切割味與電焊產生的臭氧,混雜著濃烈的機油氣息,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王勇赤裸著上身,汗水混著血水,從他緊繃的肌肉線條上滑落,浸透了左肩那簡陋的紗布。
傷口處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但這痛楚,反而像一劑強心針,讓他更加清醒,也更加瘋狂。
他手中那沉重的焊槍,噴吐著上千度的藍色電弧,發出“滋啦——”的爆響。
飛濺的火星,像一片片金色的淚,灑落在冰冷的鋼板上。
他不是在工作,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將心中那焚儘一切的仇恨與思念,一錘一錘,一焊一焊,烙進這些鋼鐵怪獸的骨子裡。
程叔的臉,在每一次刺目的電弧亮起時,都會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突然,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車間裡狂躁的節奏。
“許哥!”
孫劍軍高大的身影撞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凝重與困惑。
“山下,外圍觀察哨發現大批人影!”
他喘了口氣,聲音壓得很低。
“人數很多,至少一百多!看樣子…像是逃難的幸存者,拖家帶口,還帶著不少行李。”
許平升眼中寒光一閃,掐滅了手中早已冰冷的煙蒂。
“幸存者?”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真是時候。”
半小時後,青峰山基地下方的隘口。
許平升舉著望遠鏡,趴在冰冷的掩體後,深邃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夜色下,那支隊伍蜿蜒而來,正如孫劍軍所說,衣衫襤褸,麵帶菜色,隊伍中不乏老人和孩子,絕望的氣息幾乎凝成實質。
但許平升的視線,卻死死鎖定了走在隊伍最前麵的幾個壯漢。
他們的步伐沉穩,眼神警惕,看似隨意握在手中的武器,虎口處卻布滿了厚重的老繭。
那不是難民該有的姿態,那是刀口舔血的戰士才有的本能。
就在這時,隊伍中衝出一個中年女人,她發瘋般地衝向隘口前的鐵絲網,聲嘶力竭。
“開門!求求你們開門!”
“我們是從縣城逃出來的!‘新秩序’那群畜生把我們的家給毀了!”
她的哭喊撕心裂肺,帶著濃烈的絕望與仇恨,足以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為之動容。
許平升放下望遠鏡,眼神中古井無波。
他對著通訊器,下達了一道冰冷的指令。
“開門,讓他們進來。”
“狙擊手鎖定那幾個領頭的,但凡有異動,格殺勿論。”
“所有人,準備搜身。”
沉重的鐵門緩緩拉開,一股混雜著汗臭、血腥與恐懼的味道撲麵而來。
那女人一馬當先,衝進來就跪倒在地,抱著許平升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他們不是人!他們是魔鬼!他們把我們的男人都殺了,把年輕的姑娘都……”
她的話語充滿了真實的細節,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戳在青峰山隊員們的心上。
隊員們開始對湧入的人群進行搜查,確實隻發現了一些生活物資和幾把自衛用的手槍。
所有人的警惕,似乎都在這女人的悲情控訴中,一點點被瓦解。
所有人都被這悲慘的氛圍所籠罩。
除了王勇。
他站在人群的邊緣,那雙赤紅的眼眸裡沒有同情,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程叔的死,讓他不再相信任何眼淚。
他的視線,如同一把冰冷的探照燈,一寸寸掃過這些所謂的“難民”。
突然!
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個縮在人群中,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個男人沒有看痛哭流涕的女人,也沒有看周圍荷槍實彈的守衛。
他的眼睛,像一條潛伏在草叢裡的毒蛇,死死盯著被女人纏住的許平升的後心!
王勇的心臟猛地一縮!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就是他!
那是一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殺意!
就在那男人悄無聲息地向前挪動一步,一隻手極其隱蔽地探入懷中的瞬間!
“許哥!小心身後!”
王勇的咆哮如同炸雷,聲音因為極致的驚駭而變得尖銳扭曲!
幾乎在同一時刻!
那看似老實的男人臉上閃過一絲猙獰,懷中寒光一閃!
一把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無聲無息地刺向許平升的腰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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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王勇的感知中驟然凝固。
周遭所有聲音,無論是那女人的哭嚎,還是隊員們的低語,都化作遙遠而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兩點。
一點,是許平升那被悲情表演所吸引,毫無防備的寬厚後背。
另一點,是那個男人,那個藏在人群中,眼底深處燃燒著毒蛇般陰冷殺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