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碾過燒焦的灰燼,如同駛過一片剛剛冷卻的戰場。前方的廣電大樓,像一根刺入灰色天幕的巨大墓碑,在空曠的市民廣場中央,投下孤寂的陰影。
引擎逐一熄火,世界驟然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風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盤旋,吹動著廢棄的報紙,發出沙沙的聲響,像亡魂的低語。
“所有小隊,準備突進!”
一隻粗糙的大手,重重按在他的肩膀上。
陳大海不知何時已站在車旁,他沒有看孫劍軍,隻是抬起頭,用下巴指了指天空。
“不對勁,你看天上。”
孫劍軍皺眉望去,隨即瞳孔一縮。廣電大樓上方的天空,乾淨得像一塊被擦拭過的玻璃,一隻鳥都沒有。連那些無處不在的變異烏鴉,都遠遠避開了這片空域。
許平升舉起望遠鏡,鏡頭裡,那片天空形成了一片詭異的生命真空帶。
“這棟樓裡盤踞著某種東西。”陳大海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擾了什麼,“它的聽覺敏銳到變態。這個廣場,就是它的餐盤,任何過大的聲響,都會把我們變成它的下一頓飯。”
孫劍軍額角滲出冷汗,他這才意識到,這片死寂並非祥和,而是頂級掠食者巡弋領地時,萬物噤聲的恐懼。
短暫的沉默後,許平升放下望遠鏡。“我們進去。”
他看向陳大海。“你我一起帶精銳小隊潛入。孫劍軍,你帶火力組在遠處布防,封鎖所有出口。”
陳大海深深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
兩支隊伍,如同兩股無聲的溪流,從車隊的鋼鐵叢林中分出,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大樓兩側的陰影。
推開沉重防火門的瞬間,一股刺鼻的、類似氨氣的味道混合著塵土的腥氣,撲麵而來。手電的光柱切開濃稠的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大樓內部,牆壁和天花板上,布滿了某種蜂巢般的、灰白色的纖維狀物質,像是某種巨型昆蟲築下的巢穴,觸目驚心。
腳下的地麵鋪滿碎石和雜物,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
隊伍行至三樓的拐角,陳大海的一名手下為了避開腳下一具乾枯的屍骸,腳踝不慎踢到了一塊碎裂的瓷磚。
“哢噠。”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針落可聞的樓道裡,突兀得如同驚雷炸響。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瞬間凝固,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寂靜隻維持了一秒。
那一聲“哢噠”脆響,並未消散。
它仿佛化作了實質性的漣漪,在死寂的空氣中蕩開,觸碰到了某種無形的、蟄伏的開關。
整個世界的音軌,在這一刻被徹底抽離。
時間被拉長,凝固成琥珀,包裹住所有人僵硬的肢體。
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從腳底瞬間灌頂而入。
不是源自聲音,而是源於那聲音之後,極致的、令人窒息的——靜。
下一瞬,靜謐被撕碎!
天花板上,牆壁上,數道漆黑的陰影撲出,從牆體上剝離、舒展、彈出!
那是一種無法用常理形容的怪物,輪廓像被拉長的野貓,卻覆蓋著油膩的黑色甲殼,背後猛然張開一對破爛不堪的蝙蝠皮翼。
沒有嘶吼,沒有咆哮,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聲音”這個概念的徹底抹殺。
隻有皮翼切割空氣時,發出那種微弱到幾乎被心跳聲掩蓋的“嘶……嘶……”聲,如同毒蛇吐信,又像是魔鬼的耳語。
它們是無聲的死亡,是會移動的噩夢。
那個踢到碎石的男人,是陳大海麾下的一名悍將,可此刻,他臉上所有的悍勇都崩塌了,隻剩下最原始的、孩童般的驚駭。
他的瞳孔縮成了一個絕望的黑點。
一道黑影,選定了他。
手電的光柱中,那怪物的麵目清晰可辨,沒有眼睛,隻有一個巨大裂口,裂口內是螺旋狀的細密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