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粘稠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與聲。
臨時廣場上,幾堆篝火“劈啪”爆燃,火焰貪婪地舔舐著冰冷的空氣。
火光將孫劍軍的影子在地麵上拉扯、扭曲,化作一尊擇人而噬的猙獰魔神。
所有幸存的小南村成員,都被驅趕到他麵前,像一群暴露在狼吻下的羔羊,瑟縮著,連呼吸都帶著恐懼的顫音。
他們不敢直視那雙在火光中燃燒著暴戾與狂熱的眼睛。
孫劍軍沒有半句廢話,他那嘶啞的嗓音,如同磨礪的沙石,碾過每一個人的神經。
他將前往市中心體育館的任務,那八十五公裡鋪滿骸骨的死亡之路,血淋淋地剖開,攤在所有人麵前。
那不是一次任務,而是一張通往地獄的單程票,一張有去無回的催命符。
死寂。
一種能將人骨髓都凍結的,壓抑的死寂。
恐懼,比西伯利亞的寒流更加刺骨,在人群中瘋狂蔓延,扼住每一個人的喉嚨。
就在這絕望即將徹底吞噬理智的刹那,一個身影從人群中踉蹌而出。
他滿臉胡茬,眼神渾濁,正是那個叫張武的漢子。
在廣電大樓,是孫劍軍把他從一隻怪物的利爪下,硬生生拖了回來。
張武走到孫劍軍麵前,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那柄磨得雪亮的砍刀,狠狠插進麵前堅硬的凍土!
“哐當!”
刀柄兀自劇烈顫動,發出不甘的悲鳴,仿佛在為即將逝去的生命哀悼。
“我這條爛命,是你給的。”張武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卻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決然,“老子,跟你去!”
這個動作,仿佛一顆投入油鍋的火星。
又有幾個身影,默默地從人群中走出。
他們都是在廣電大樓的血戰中,被青峰山的人從死亡線上拽回來的。
他們一言不發,眼神空洞而麻木,隻是學著張武的樣子,將自己的武器,用力插在身前的地上。
“鐺!”
“哐!”
一聲聲金屬與凍土的撞擊,像一記記重錘,砸碎了純粹的恐懼。
一股悲壯而決絕的氣氛,開始在人群中發酵,升騰。
剩下的十幾個人,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在短暫的、地獄般的猶豫和掙紮後,也紛紛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他們,早已彆無選擇。
高處的崗樓陰影裡,許平升如一尊亙古不變的雕像,靜靜俯瞰著這一切。
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沒有絲毫波瀾。
他仿佛在看一群即將被投入煉鋼爐的廢鐵,等待著它們是被熔煉成真正的堅鋼,還是在烈火中化為一灘無用的爐渣。
隊伍集結完畢。
十幾個小南村的降兵,加上孫劍軍親自挑選的十名青峰山老隊員,組成了一支名副其實的,赴死敢死隊。
就在他們準備清點裝備,踏上黃泉路之際,孫劍軍卻猛然轉身。
他那雙帶著血絲的眼睛,穿過人群,精準地鎖定了那個從始至終都跪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的李偉。
李偉感到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了自己,他驚恐地抬起頭,正對上孫劍軍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
“許先生,念在你是一時糊塗。”孫劍軍的聲音,出奇地“溫和”,甚至帶著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安撫,“他決定,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我們這次行動,人手緊張,基地也需要人看守。你去西邊的倉庫,清點一下彈藥和罐頭,做好留守工作。”
李偉渾濁的眼球,驟然爆發出劫後餘生的狂喜!
那是一種從地獄十八層,瞬間被拉回人間的,難以置信的狂喜與感激!
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必死無疑!
“謝謝孫哥!謝謝孫哥!謝謝許先生的大人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