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謔。
冰冷的,不帶任何情感的,如同神隻俯瞰螻蟻的戲謔。
這眼神,比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更讓許平升痛苦。
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他所有的掙紮,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犧牲,都成了對方進化路上的墊腳石,成了一場血腥的,盛大的笑話。
與此同時,地下蓄水池。
這裡已經不能稱之為蓄水池,而是化作了一座由血肉與瘋狂攪動而成的,活生生的絞肉機!
“噗嗤!”
一頭剛剛孵化的畸形怪物,用它那鐮刀般的利爪,狠狠抓進了趙工的大腿!
血肉翻卷,白骨森然。
“呃啊!”
趙工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步槍槍托,像一柄鐵錘,砸碎了那怪物的頭顱!
腥臭的腦漿,濺了他滿臉。
但他還沒來得及喘息,更多的,無窮無儘的怪物,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老趙!”
張武目眥欲裂,他被三條水桶粗的觸手死死纏住,骨骼在恐怖的壓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眼睜睜看著趙工的身影,消失在那片蠕動的,蒼白的怪物海洋裡。
緊接著,一隻布滿利齒的,扭曲的頭顱,從他麵前的汙泥中猛然探出,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脖頸!
結束了。
就在張武閉上眼,準備迎接死亡的瞬間。
整個地獄,突然安靜了。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淒厲至極的哀鳴,不是從任何一個方向傳來,而是直接在他們的靈魂深處,轟然炸響!
蓄水池中央,那顆本已狂亂跳動的巨大母體,猛地一顫!
它那被趙工拚死砸開的豁口處,那個閃爍著不祥紅光的控製核心,最後的光芒,徹底熄滅。
噗——
一聲輕響。
它死了。
所有狂舞的觸手,所有瘋狂的幼體,都在同一時間,失去了所有動力,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塌塌地墜回汙泥之中,化作一灘灘迅速腐爛的肉糜。
實驗室中。
那頭新生的,直立螳螂般的怪物,正邁著優雅而殘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瀕死的許平升。
它高高舉起那柄慘白的骨刃,準備欣賞自己最後的傑作。
就在這時,它的動作,猛地僵住!
那雙布滿無數猩紅晶體的複眼,第一次露出了困惑與不敢置信!
“呃——啊啊啊啊!”
一聲不似生物的,痛苦到極致的嘶吼,從它體內爆發!
它的腹部,那由慘白骨甲覆蓋的區域,竟不受控製地,向內瘋狂凹陷!
緊接著,“噗”地一聲,大量漆黑如墨的,散發著惡臭的血液,從骨甲的縫隙中,反向噴湧而出!
母體的瀕死哀鳴,化作了最惡毒的詛咒,跨越了空間的阻隔,狠狠反噬在了它的造物主身上!
“該死的……失敗品!”
“聖使”痛苦地咆哮,它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最完美的“子宮”,竟會在它登上神座的最後一步,背叛了自己!
機會!
許平升那雙被血汙覆蓋的眼睛,驟然爆發出駭人的神采!
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劇痛,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全部凝聚在僅剩的那條,還算完好的手臂上!
他一把抓起身旁那柄沾滿了孫劍軍鮮血的鋼斧,用儘生命最後的氣力,將它如同一支複仇的標槍,狠狠投擲出去!
“死!!!”
鋼斧脫手,在空中帶起一道淒厲的,黑色的死亡閃電!
精準地,毫無花巧地,狠狠釘入了“聖使”那因劇痛而扭曲的,毫無防備的胸膛!
鋼斧的斧刃,倒映著許平升布滿血絲的雙眼,那裡麵燃燒著的是整個生命的餘燼。
它不再是一件武器,而是複仇的誓言,是兄弟間最後的托付。
“給、我、死!”
嘶啞的咆哮從許平升喉嚨深處擠出,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
手臂肌肉寸寸撕裂,骨骼發出瀕臨極限的哀鳴,他將承載著一切的鋼斧,化作一道漆黑的雷霆,投擲出去!
嗡——!
空氣被撕開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那柄沾染著孫劍軍鮮血的鋼斧,攜帶著一個男人最後的執念與怒火,精準無誤地,鑿進了“聖使”因劇痛而扭曲敞開的胸膛!
“噗嗤——鏗!!!”
那不是血肉被切開的聲音,而是堅硬的骨質甲殼被強行破開,金屬與骨骼摩擦、崩碎的恐怖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