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仿佛極地萬載不化的寒冰。
“想活,就閉上你的嘴。”
“拖著這個,去巷子那頭,弄出聲響。”
許平升一腳踢出,將那串綁著油漆桶的麻繩,精準地踢到幸存者腳邊。
那幸存者絕望地望向巷口,那片黑暗仿佛一隻張開的巨獸之口,能吞噬一切光亮與生命。
他渾身篩糠般抖動,但當他回頭,對上許平升那雙空洞、漠然,比怪物更像怪物的眼睛時,他明白了。
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
許平升一手抱著沉重的電瓶,一手持槍,如一尊移動的死神雕像,率先貼著牆壁滑入黑暗。
那幸存者則像一條被拖拽的死狗,顫抖著抓起麻繩,跟在後麵,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臟的碎片上。
巷口的黑暗如同一塊厚重的鉛幕,許平升的呼吸幾乎停滯,他像一頭潛行的獵豹,將身體壓至極限,緩緩探出半個頭顱。
視野儘頭,那輛破敗的公交車靜靜趴窩,像一具被開膛破肚的鋼鐵巨獸屍骸。
車頂之上,空空如也,隻有大片已經凝固、發黑的暗紅血跡,與被暴力壓得扭曲凹陷的金屬車頂,無聲訴說著方才那場單方麵的屠殺與慘劇。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許平升的脊椎瘋狂上竄,難道那怪物已經走了?
不!
一個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驟然撕裂了死寂!
那頭恐怖的巨獸根本沒有離開!
它正用一根堪比攻城錘的巨大節肢,那節肢尖端閃爍著金屬寒芒的利爪,仿佛在品鑒一件有趣的玩具,一下,又一下,極富耐心地刮擦著公交車的強化玻璃!
“滋嘎——嘎吱——!”
刺耳到令人靈魂戰栗的噪音裡,一張布滿冷汗與絕望的肥胖臉龐在車窗後猛然一閃!是王胖子!他還活著!
他的嘴巴大張著,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咆哮與哭嚎,雙手瘋狂拍打著玻璃,那張臉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許平升的瞳孔狠狠一縮,胸腔裡那座名為“愧疚”的熔爐,轟然噴發!
林峰的臉與王胖子的臉在他眼前重疊,都是因他而陷入死地的絕望麵孔!
巨獸似乎對這徒勞的掙紮失去了興趣,巨大的頭顱微微揚起,那燃燒著暴虐與殺戮火焰的複眼,折射出王胖子渺小而扭曲的倒影。
致命一擊,就在下一秒!
就是現在!
許平升眼中寒芒爆閃,一個冷酷至極的眼神,如刀鋒般狠狠刺向身後的幸存者!
那幸存者渾身一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對怪物的恐懼,他看懂了許平升眼裡的命令——要麼去死,要麼照做!
“啊——!”
一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嘶吼,幸存者將所有對死亡的恐懼、對生的渴望,全部灌注進乾癟的雙臂!
他雙腿猛地蹬地,腰腹擰轉成一個恐怖的弧度,將那串綁著油漆桶的粗硬麻繩,像一枚蓄力已久的鏈球,用儘生命最後一絲氣力,狂暴地甩向街道另一頭的廢棄建築!
“哐當!鐺啷啷——!”
幾個沉重的油漆桶在寂靜的街道上翻滾、跳躍、碰撞,發出的巨大噪音,如同在平靜的湖麵引爆了一顆深水炸彈!
那聲音是如此刺耳,如此突兀,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嗡——
巨獸那巨大的、由無數六邊形鏡片構成的複眼,瞬間停止了對王胖子的鎖定。
數千個微小的鏡片如同精準的機械般,掀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漣漪,齊刷刷地轉動,將焦點死死鎖定了那片噪音的源頭!
一股冰冷的、不含任何情感的殺意,從公交車上瞬間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