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敢有片刻停留,忍著渾身撕裂般的傷痛,在沒過胸口的惡臭汙水中艱難跋涉。
每一步,都像踩在無數屍骸之上,黏滑、柔軟,讓人頭皮發麻。
當他們連滾帶爬地衝出那個狹窄的排汙口,呼吸到第一口帶著鐵鏽與塵土味道的“新鮮”空氣時,天際已泛起魚肚白。
這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廢棄工業區,巨大的鋼鐵龍門吊如遠古巨獸的骸骨,靜靜矗立在灰蒙蒙的晨光裡。
身後,他們剛剛逃出的那片區域,遠方的地麵猛然向下塌陷!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最終轟鳴,如同為那個地下王國敲響了喪鐘。
整個基地,以及其中所有的罪惡與秘密,徹底成為了曆史塵埃。
“啊……啊啊啊——!!”
劫後餘生的巨大衝擊力,終於擊潰了胖子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
他癱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鼻涕眼淚齊流,時而嚎啕大哭,時而神經質地狂笑,像一個徹底瘋了的孩子。
許平升沒有管他,隻是背靠在一堵冰冷的斷牆上,劇烈地喘息著。
失血與脫力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甚至泛著青紫,但那雙漆黑的瞳孔裡,複仇的火焰非但沒有熄滅,反而燒得更加熾烈,更加瘋狂。
他抬起頭,望向遠方天際線的輪廓,那裡是青峰山的方向。
“走,回青峰山。”許平升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剛剛經曆九死一生的不是他。
“回……回去?”胖子笑聲戛然而止,絕望再次爬上他的臉,“可我們怎麼去?你看我的腿……你看你……青峰山離這裡至少還有幾十公裡!我們走不到的,我們死定了!”
他的話音未落。
一陣沉重而獨特的引擎轟鳴,打破了廢墟黎明前的死寂,由遠及近。
一輛通體漆黑,車頭加裝了粗糙金屬撞角的重型越野車,正碾過廢墟,歪歪扭扭地朝著他們的方向駛來。
兩盞昏黃的車燈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潛伏在暗處的野獸,睜開了它的眼睛。
車裡有人!
但隔著彌漫的霧氣與搖晃的車身,根本看不真切。
是同樣僥幸逃生的幸存者?
還是……那些製造了地獄的敵人,派出的另一波追兵?
許平升的身體瞬間繃緊,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把將還在發愣的胖子拽到自己身後。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半米長的、鏽跡斑斑的鋼筋,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武器。
許平升雙眼微眯,瞳孔縮成最危險的針尖,死死鎖定了那輛越來越近的神秘車輛。
那輛越野車在兩人麵前三米處悍然停下。
狂暴的引擎轟鳴驟然收斂,化作野獸低沉的怠速喘息,震動著腳下的碎石,也震動著兩顆已經瀕臨破碎的心。
“哢噠。”
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金屬脆響,車門應聲而開。
先探出的是一條被黑色戰術長褲包裹的腿,肌肉線條繃緊,顯得極具爆發力,軍靴踏在碎石上,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緊接著,一個身影從駕駛座上下來。
高挑、利落,宛如一柄出鞘的黑色利刃。
她身著貼身的黑色緊身作戰服,將充滿力量感的身材曲線勾勒得淋漓儘致,一頭齊耳短發在晨風中微微拂動,臉上架著一副巨大的防風鏡,遮蔽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與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許平升掌心的鋼筋被他捏得咯吱作響,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泛白,他下意識將幾乎癱軟的胖子更深地藏在自己身後。
胖子的牙齒在瘋狂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那是恐懼攀至頂點的本能反應。
女人站在車旁,靜靜地注視著他們,仿佛在評估兩件貨物的價值。
然後,她抬手,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防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