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餓……”
那聲音,根本不屬於人類。
它像兩塊冰冷的金屬在互相研磨,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一種刮擦靈魂的、低沉的嗡鳴。
謝雨辰剛剛因為劫後餘生而瘋狂跳動的心臟,在這一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驟然停止。
那短暫的、滾燙的狂喜,仿佛被潑上一盆來自深淵的液氮,瞬間凍結,然後“哢嚓”一聲,碎裂成億萬片冰冷的、紮心的塵埃。
許平升的視線,那雙燃燒著熔融黃金光焰的眼眸,漠然地掠過謝雨辰寫滿驚駭的臉。
仿佛她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隻是一塊擋路的、毫無意義的石頭。
他的目光,精準無比地,落在了她身後。
落在那個被她用破爛外套緊緊包裹的、正在發出微弱啜泣的嬰兒身上。
那一刻,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空洞與非人,而是多了一絲……審視。
就像一頭饑餓的野獸,在評估一份從未見過的、散發著奇異能量的食物。
轟——!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冰川崩塌般的寒意,從謝雨辰的尾椎骨猛然炸開,沿著脊柱瘋狂竄上天靈蓋!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一個狼狽的翻滾,她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決絕地擋在了嬰兒身前,組成了一道脆弱卻不容逾越的防線。
“你彆過來!”
她抄起手邊一塊鋒利的金屬片,邊緣的寒光映在她因恐懼而收縮的瞳孔裡,聲音尖銳嘶啞,仿佛要撕裂自己的喉嚨。
“你到底是誰?!你把胖子怎麼樣了?!”
然而,眼前的“許平升”,對她的質問與威脅置若罔聞。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疑惑,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那是一種絕對的、神隻般的漠然。
他緩緩站起身。
那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煙火氣,充滿了不屬於人類的、協調到恐怖的優雅,完全不像一個剛剛從瀕死重傷中恢複的人。
他漠然地抬起自己被繃帶包裹得如同木乃伊的雙手,低頭審視。
然後,在謝雨辰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他開始撕扯那些被她用儘最後力氣包紮好的、早已被血汙浸透的繃帶。
撕啦——
布條斷裂的聲音,在此刻死寂的地下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沒有預想中血肉模糊的慘狀。
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隨著最後一層繃帶被扯落,一雙手,一雙完好無損、甚至比過去更加完美的手,呈現在昏暗的光線下。
皮膚光潔如玉,指節修長分明,在幽綠冷卻液滴落的反光中,隱隱泛著一層非人的、冰冷的金屬光澤。
這恐怖到極點的自愈能力,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下,徹底擊潰了謝雨辰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他不是胖子。
他絕對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憨厚、善良、會為了同伴流血流淚的許平升。
他是一個披著許平升皮囊的……怪物。
那個怪物的金色瞳孔,冷漠地掃過四周,像一台正在高速掃描環境的精密儀器,最終,鎖定在一根斷裂的管道上。
那裡,正滴滴答答地落下幽綠色的、散發著劇毒與不祥氣息的工業冷卻液。
他動了。
無視謝雨辰那徒勞的戒備,他大步走了過去。
他那雙泛著金屬光澤的完美雙手,抓住了那根比他大腿還粗的合金管道。
手臂肌肉賁張,青筋如同一條條猙獰的鐵索,瞬間繃緊!
“嘎——吱——!”
一聲令人牙酸到骨髓裡的金屬悲鳴,響徹整個空間!
那堅硬無比、足以承受萬噸壓力的特種合金管道,竟被他用純粹的蠻力,活生生撕開一個巨大的豁口!
下一秒,他低下頭,像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終於找到了甘泉。
他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那明顯帶有劇毒的、足以瞬間融化血肉的工業冷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