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些憑空多出來的肥皂、鹽和糖,就要在這個貧瘠的小山村裡,攪起第一波漣漪了。
遠處,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似乎又站著一個人影,隔得遠,看不真切,但白墨莫名覺得,那是林曉燕。
天剛蒙蒙亮,白墨就用布兜裝著肥皂、鹽包和糖包,走向隊部。
幾十塊淺黃色的肥皂整齊碼放,散發出工業品特有的堿味。
鹽是粗粒的,糖是紅褐色的塊狀。
千臨站在門口,遞給她一個水囊。
“外麵塵土大。”
她隻說了這句,又退回屋內陰影裡。
隊部是個低矮的土坯房,王勝利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旁邊還站著村裡的會計,一個戴著深度眼鏡的乾瘦男人。
白墨把布兜遞過去。
王勝利沒急著接,先讓會計打開,一塊塊肥皂數過去,又掂了掂鹽和糖的分量。
“五十塊肥皂,鹽大概五斤,糖三斤。”
會計報出數字。
王勝利這才接過布兜,往地上重重一放。
“東西是好東西。小白知青,這可都是要記工分的,按人頭,按乾活多少,差一點都不行。”
他敲了敲煙鍋子。
“應該的,隊長您安排。”
白墨應著。
半上午,銅鑼敲響,村民們陸陸續續聚到曬穀場。
王勝利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清了清嗓子。
“都聽著!今兒個,咱們給村裡做點好事!把幾口井邊、曬穀場,都拾掇乾淨!這活兒,不是白乾的!”
他拍了拍腳邊的布兜。
“城裡來的白知青,拿出這些——肥皂!鹽!紅糖!隻要你家出人乾活了,乾得好,乾得多,這些就按份例分!”
人群嗡的一聲。
肥皂的誘惑力顯而易見,不少人臉上露出熱切。
但也有些人縮在後麵,交頭接耳。
“就這點東西,夠分嗎?”
“誰乾多誰乾少,咋算?”
林曉燕站在人群外圍,雙手插在袖子裡,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定定看著石頭上的王勝利和旁邊的白墨。
王勝利大手一揮。
“會計都跟著!誰家幾口人,乾了多少活,一筆筆記清楚!先去清理老井那邊,再來曬穀場!家夥什自己帶!”
人群立刻動了起來,扛著鐵鍬、拿著掃帚、拎著破筐,湧向村東頭的老井。
井台周圍常年濕滑泥濘,散落著爛菜葉和雞毛。
男人們揮鍬鏟泥,女人們拿著掃帚清掃,孩子們則被吆喝著撿拾雜物。
一時間,鐵鍬撞擊石塊的聲音,掃帚摩擦地麵的沙沙聲,還有人們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
白墨和千臨也跟著人群到了井邊,但沒有立刻動手,隻是觀察。
“他娘的,這泥都快趕上糞坑了!”
一個漢子抹了把汗,鐵鍬用力插進淤泥。
“可不是,乾半天,能分到一整塊肥皂不?”
旁邊一個婆娘直起腰,捶著後背。
“張家的,你家就你一個老婆子,憑啥跟我們家三個壯勞力一個標準?”
李家嫂子忽然停下手裡的活計,叉腰對著不遠處一個頭發花白的張嬸子喊起來。
張嬸子也不示弱,拄著掃帚。
“人多人少咋了?我老婆子從天亮就過來了,你家大小子現在才來!還想多占便宜?”
“你——”李家嫂子臉漲得通紅。
眼看就要吵起來,周圍乾活的人也都慢了下來,圍過來看熱鬨。
王勝利皺著眉頭,正要上前嗬斥。
林曉燕卻搶先一步走了過來,柔聲勸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