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工廠關於成立“催化劑應用與推廣課題組”,並由千臨擔任負責人的決定,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深水炸彈,不僅在研究所內部,甚至在整個軍工廠的技術和管理層都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不到兩個月,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修理廠借調人員,一躍成為核心技術攻關項目的負責人,這種速度,在這個講究資曆、按部就班的年代,簡直匪夷所思。羨慕、嫉妒、質疑、好奇……各種複雜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依舊沒什麼表情的年輕女同誌身上。
任命下來的第二天,千臨就正式走馬上任了。研究所專門給她騰出了一間獨立的辦公室,雖然不大,但比起之前在大辦公室裡擠著,已經是天壤之彆。辦公室旁邊,就是一個專門劃撥給新課題組的小型實驗室,門上掛了嶄新的牌子,進出都需要專門的證件。
課題組的成員也很快確定了下來。王工作為項目元老和技術骨乾,被任命為副組長,協助千臨工作。對此,王工是心服口服,甚至可以說是感激涕零。他搞了大半輩子技術,深知千臨那個催化劑突破的價值,能跟著這樣的人乾,他覺得是自己的運氣。除了王工,還有幾個之前參與過項目的老工程師也被劃了進來,他們此刻看向千臨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懷疑變成了敬畏和期待。
此外,還有幾個之前對千臨方案表示過好奇、思想比較活躍的年輕技術員,也被吸收了進來。剩下的名額,則由所裡統一調配,塞了幾個據說是“基礎紮實”、“聽從指揮”的新麵孔。
第一次課題組會議,就在那間嶄新的小辦公室裡召開。千臨坐在主位,麵前攤開一個筆記本,上麵是她連夜整理出的工作計劃和初步設想。
“我的工作方式可能和大家習慣的不太一樣。”千臨開門見山,聲音清冷,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我需要的是效率和結果。討論可以,質疑也可以,但一旦確定了方向,必須嚴格執行。”
她的語氣沒什麼波瀾,卻自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感。這並非來自她的職位,而是源於她之前那次石破天驚的技術突破所帶來的底氣。
“王工,”她看向王工,“你負責協調實驗室資源和日常事務管理,確保試驗流程順暢。”
“是,千組長!”王工立刻應道,態度端正。
接著,千臨又對其他人進行了初步分工,主要是圍繞著如何將新的催化劑技術進行標準化、擴大化生產,以及初步探索其在幾個重點材料上的應用潛力。她的思路清晰,任務布置得極為具體,每個人都能明確自己的職責範圍。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沒有人提出異議。那些老工程師們被千臨展現出的專業素養和縝密思維所折服,而年輕技術員們則更多的是興奮和躍躍欲試,能參與到這樣前沿且重要的項目中,對他們來說是難得的機會。
然而,千臨能敏銳地察覺到,在那幾個新調來的“生麵孔”眼中,似乎還隱藏著一些彆的東西。他們態度恭謹,卻很少主動發言,眼神偶爾會不經意地在她身上和辦公室的陳設上掠過,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審視。
散會後,王工留了下來,有些欲言又止。
“千組長,”王工搓了搓手,“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千臨抬眼看他:“說。”
“那幾個新來的,小趙,小孫他們……好像是廠辦那邊直接安排過來的。我不是說他們不好,就是覺得……”王工斟酌著詞句,“您剛來,又是負責這麼重要的項目,人員方麵,還是用著順手、知根知底的比較好。廠裡有時候……情況也挺複雜的。”
千臨明白王工的意思。軍工廠是個龐大的機構,內部盤根錯節,權力鬥爭和利益糾葛無處不在。她一個“外來戶”驟然上位,必然會觸動某些人的神經。安插幾個人進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了。
“我知道了。”千臨淡淡地說,“用好他們,看他們表現。”她並不在意這些,隻要不影響工作,她可以無視。但如果有人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她也絕不會手軟。
與此同時,伴隨著新職位的,還有驟然升級的保密措施。她的辦公室和實驗室被列為重點保密區域,進出記錄嚴格。所裡給她配備了一名專門的通訊員,負責傳遞非涉密信息。而所有涉密文件,都必須在有保衛乾事陪同的情況下,在她辦公室或指定的保密會議室查閱。甚至,她離開研究所的行動,也需要提前報備。
這種近乎被“監視”的生活,讓千臨略感不適,但她理解這是必要的。她掌握的技術,在這個時代,確實擁有改變很多東西的力量。
白墨很快就感受到了這種變化。以前,千臨雖然也忙,但晚上回來總能和她說說研究所裡的事。現在,千臨回來得更晚了,臉上也常常帶著更深的疲憊。當白墨問起工作上的事情時,千臨不再像以前那樣詳細說明,有時隻是簡單地“嗯”一聲,或者說一句“保密,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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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心裡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擔心。她知道千臨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也知道那些保密條例意味著什麼。
“那你自己多注意安全。”白墨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千臨,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工作再忙,也要按時吃飯睡覺。你看你,都瘦了。”
千臨接過蘋果,咬了一口,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宿舍裡格外清晰。她看著白墨眼中的擔憂,心裡掠過一絲暖意。“嗯,我知道。”
白墨在醫院的日子,相對來說平穩了許多。自從上次成功處理了那個複雜的開放性骨折後,她在職工醫院的名聲徹底打響了。無論是醫生護士,還是來看病的工人師傅和家屬,見到她都客客氣氣的,喊一聲“白大夫”。張主任對她的態度也徹底轉變,不僅不再給她安排雜活,還經常讓她參與一些疑難病例的會診,甚至放手讓她獨立處理一些比較複雜的外科清創和縫合。
這天,白墨剛處理完一個手指被機器壓傷的病人,縫合得又快又好,病人疼得齜牙咧嘴,但看到自己被處理得整整齊齊的傷口,還是感激地連聲道謝。
“白大夫,你這手真是絕了!”旁邊協助的小護士滿眼欽佩,“這縫得比咱們外科的李大夫還好呢!”
正說著,內科的另一位資曆較老的周醫生走了過來,看了看白墨處理好的傷口,又瞥了一眼旁邊一臉佩服的小護士,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淡淡地開口:“小白大夫,手上的活兒是越來越利索了。不過,處理這種壓榨傷,清創徹底是關鍵,縫合倒是其次。以後多注意觀察,彆光圖快。”
這話聽著像是指點,但語氣裡那點居高臨下的意味,白墨還是聽出來了。周醫生是老資格,在內科說話有些分量,對白墨這個“外來”的、又靠著幾手外科急救出了風頭的年輕醫生,心裡大約是有些不以為然的。覺得她到底是內科調來的,外科的門道未必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