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腰杆筆直的老頭,
聲音雖有些渾濁,但低沉有力,那雙眼睛更是如鷹隼一般直直盯著劉金貴。
氣勢逼人!
駭的劉金貴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但想到此刻的境況,以及自己的身份,他又趕緊穩住身形。
“我今兒個非治治你這強驢腦袋不可!”
劉金貴惱羞成怒,指著劉青山,“你當眾人麵悔婚,壞了我家女娃娃名聲,這就是耍流氓,糟踐婦女!這會兒我就把你逮了去治罪!”
“來!把劉青山給我捆咧!”
“誰要敢攔擋,一概當從犯處置,都給我捆起來!!!”
院子裡早已經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聽到劉金貴的命令,他們立刻就行動起來。
有的解下褲腰帶,有的在院子裡尋了根棒子,還有的則是拎著長條凳,還有拿鐵鍬、鋤頭的。
不過他們卻是自動分成了兩幫,一幫人聚在大門口,一幫人聚在堂屋前,形成了對峙之勢。
本來喜氣洋洋、熱熱鬨鬨的婚禮,即將變成一場大混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吼聲響起,其中殺氣騰騰。
“誰敢動青山,先問額這鍘草刀!!”
這殺氣騰騰的一嗓子,
瞬間讓院子裡劍拔弩張的眾人都愣住了,劉青山也是如此,他循聲望去。
隻見院子西側牆根處正有一個漢子緩緩走來。
他身材高大卻有些消瘦,上身一件灰色背心,下身一條黑色短褲,腳上趿拉著一雙破破爛爛的軍綠色解放鞋。
這些都不值一提。
最重要的是,
他手裡拎著一把大刀,那刀很大,寬約二十公分,長足有一米有餘。
這是鍘草刀!
專門給牲口鍘草所用,一大捆玉米杆放上去,一刀下去,輕鬆就能一分為二。
這漢子一手拎著刀柄,拖刀朝著院子中間而去……
在陽光的照耀下,那黝黑的刀身上閃爍著點點寒光。
尤其是那刀刃處,更是寒光刺眼!
“劉勁草,你這是要弄甚嘞?”
“你還敢操刀哩?”
“勁草,趕緊把你手裡的鍘刀撂了!你還想傷人命咧?”
劉勁草麵無表情,一言不發,繼續拖刀而走,正對峙的兩夥人頓時紛紛往後退,讓出了一條路。
他走到院子正中站定,轉身看向對麵眾人,“青山是額兄弟。”
簡簡單單六個字,卻說出了滲人的味道……
他話音剛落,
自他背後又走出來五個漢子,有高有矮,但麵相都非常青澀,最矮的那個看上去最多也就七八歲,可他手裡卻是緊緊抓著一把鐵鍬。
“青山是額兄弟!!!”
五人齊齊開口,揚起手中武器,大聲喊道。
氣勢凜然,震人心魄!
對麵那群準備去捆劉青山的人,一個個臉上紛紛變了顏色。
領頭那個穿白色的確良襯衫的中年人,他冷著臉怒道:“劉勁草你這碎娃嚇唬誰哩?你當老子們都是泥糊的?你們家男娃是多,可在這彎河村,你們家還翻不起浪!支書下的令,誰都不能違抗!”
“哼!劉銀貴不怕死你就過來!”
劉勁草雙手握住刀柄,揚起了鍘草刀,“你看額能不能讓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看著這一幕,
劉青山心潮起伏,鼻子都有些發酸……
我的兄弟們啊!
他吸了吸鼻子正要說話。
這時聽到“邦邦邦——”三聲,
劉青山飛快轉頭,就看到那個眼神如鷹、腰杆筆直的老頭拿著手裡的煙袋鍋在桌上敲了三下。
“青山,你過來。”
“爺爺!”
劉青山連忙應道,小跑著過去,鼻子卻是愈發的酸了。
這是他的爺爺,劉樹德。
劉青山已經有五十年,沒有見過這個從小就非常疼愛他的爺爺了!
“爺爺!!”
他跑到劉樹德麵前,語帶哽咽又喊了一聲。
劉樹德麵無表情,很嚴肅的看著他,“青山娃,你可真格兒想妥當咧?”
“想好了!”
劉青山用力點頭,沉聲道:“這個婚,我不結了!”
“為啥嘛?”
“我要上大學!明年我要繼續參加高考,我相信明年一定能考上!”
“……”
劉樹德默然不語,端著煙袋鍋‘吧嗒吧嗒’連吸了兩口,緩緩吐出一縷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