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光的讚歌》引發的震撼還在持續發酵時,
更多的讀者翻到了《延河》的次頁,看到了那篇題為——《狗日的糧食》的小說。
地委食堂,
吊扇轉得吱呀作響,宣傳科的小張捧著新到的《延河》,就著白菜燉粉條翻看起來。
讀到‘三歲的娃餓得啃自己手指頭’時,他手裡的二合麵饅頭‘噗通’掉進了菜湯裡,濺起的油點子沾臟了的確良襯衫。
“科長...您瞅瞅這個!”小張麵色複雜,把雜誌往對麵一推。
五十多歲的宣傳科長扶了扶老花鏡,鏡片後的眼睛越瞪越大。
突然他‘啪’的一聲,重重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宣傳科長臉色潮紅,激動不已,“這...這不就是...”
他四下張望,趕緊壓低聲音,“六零年那會兒...就是這樣啊...和這上麵寫的一點不差!”
他嘴裡說著,忍不住又翻開下一頁……
農科所的試驗田邊上,幾個技術員蹲在田埂上歇晌。
女技術員小王捧著雜誌,聲音越來越小:“...老支書半夜往知青灶台底下塞了半袋紅薯乾...”
讀著讀著,
她的聲音突然打了顫,眼眶中迅速蓄滿淚水。
她想起了曾經,曾經在鄉下插隊時,類似的一幕就真實發生過。
“當時要不是……”
小王用袖口抹了把臉,“要不是那半袋紅薯乾,我隻怕早已經被餓死了,要麼就是跟了賴頭村那個瘸子……饑餓的感覺實在是太熬人了,讓人痛不欲生!幸虧有那半袋紅薯乾……”
老所長摘下破舊的草帽,花白的頭發被汗水打濕,一綹綹貼在額頭上。
他也想起了曾經……
六一年收到老家來信,說鄰居家的孩子餓的吃觀音土,吃完就脹死了。
唉……
省文聯的會議室裡煙霧繚繞。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作家拍著雜誌嚷嚷:“你們聞聞這段!連生產隊開會的旱煙味都飄出來了!”
“會不會太……那個了?”有人支支吾吾。
“哪個?”
“太尖銳了!”
“放屁!!”
角落裡一直悶頭抽煙的文聯副主任突然罵了一句,“這才叫文學!我們那會兒要是敢這麼寫……”
話沒說完,自己先掐滅了煙頭。
國營飯店。
兩個戴眼鏡的乾部,也為這篇小說爭得麵紅耳赤。
“這叫直麵現實!”年輕的那個拍著桌子,震得茶缸裡的水直晃悠。
“胡鬨!”
年長的乾部把雜誌往桌上一摔,“這種揭傷疤的寫法要不得!太辛辣了!”
“文學!文學不就該這樣嗎?這才是文學應該有的樣子!要都是歌功頌德、陽春白雪,那有個啥意思?還有什麼看頭?”年輕的大聲反駁。
“……”年長的沉默了。
旁邊的服務員小翠聽得入神,暖水瓶裡的水溢出來了都沒發覺。
等等等等。
隨著新一期《延河》的發行,類似的情景在西北省各地陸續發生著。
這些來自不同階層、不同年齡讀者的反應,最終都指向同一個問題:這個叫劉青山的作者,怎麼敢寫這樣的文字?又怎麼能寫得如此真實?
當他們懷著激動的心情翻到本期《延河》最後一篇時,《天才作家——劉青山》這個標題頓時映入眼簾。
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這是一篇專訪,對那個神秘作者的專訪!
無數人為之激動,為之興奮,為之狂喜!
對於劉青山這個名字,他們都不陌生,剛剛才看過人家寫的文章呢,怎麼會陌生?
但對於劉青山這個人,他們卻又是很陌生。
不知道這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是哪裡人?
他是乾什麼的?
他是怎麼寫出這麼多好文章的???
等等。
這些他們都很好奇!!!
“快看看!”
“對對對,看看這究竟是何方神人?”
“快呀……快看看……”
省城新華書店的櫃台前,幾個大學生擠在一起共同看一本《延河》,當看到這個標題時,他們全都很激動的嚷嚷起來。
可看著看著,
他們的眼睛一個個就都瞪的圓溜溜,宛若銅鈴,幾欲掉下。
“嘶——”
“他才23歲???和我一樣大啊!”
“渭南農村的?自幼家貧,高中三年沒吃過一口肉??這、這……怪不得他能寫出《狗日的糧食》,不是親身經曆過,能寫出這麼真實的細節?”
“原來《致橡樹》那麼優美的詩歌是在煤油燈下寫出來的,真是令人難以想象,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