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熱打鐵,說乾就乾。
等崔陽走後,劉福來立刻就開會,說是開會,其實就是讓劉青山幫忙出主意。
他說,大家聽。
劉青山之前並沒有什麼想法,這開招待所、開飯店,完全是臨時起意,不過他現在覺得這件事很有搞頭。
若是搞好了,說不定這還能成為彎河的一個支柱性產業。
在眾人迫切的目光中,他思量再三這才有了一個大概比較完整的思路……
以彎河大隊為主體,成立一個公司。
彎河大隊的社員們可以自由參股,出錢多少全憑自願。
以這個公司的名義,去開一家招待所,再開一家飯店。
未來,還可以開商店。
這個提議得到了全體人員的讚同,大家紛紛說好。
然後就是名字!
這個公司總得有個名字吧?
叫啥好呢?
大家都說讓劉青山起。
劉青山也沒有推辭,他微微仰頭,目光仿佛穿透屋頂,投向更遼闊的未來。
沉吟片刻後……
“就叫——彎河時代公司!”
他環視眾人,淡淡笑道:“寓意很簡單,咱彎河,要親手開啟一個屬於自己的新時代!告彆窮困,擁抱富足,敢想敢乾!”
“彎河時代公司……彎河時代……”
劉福來低聲咀嚼,渾濁的眼睛迸發出光彩,“好!大氣!敞亮!提氣!”
“彎河時代!開啟新時代!好!”
“就叫彎河時代公司!”
“親手開啟一個屬於自己的新時代,哈哈哈……”
眾人異口同聲,爆發出熱烈讚同的聲音。
這個年代雖然還沒有什麼公司法,但劉青山想的是先把規矩定下,省得以後出台法規了,還得麻煩去厘清股權,那麻煩死。
現在雖沒有公司法,但是他們可以自行簽訂契約啊,同樣具有法律效益。
隻不過就是顯得有點草台班子……
僅此而已。
計劃定下之後,劉福來就揮手散會,各個生產隊長們立刻腳底抹油,轉眼間就跑的一乾二淨。
他們都急吼吼的跑回去,召集自己生產隊的社員,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半個小時後,
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浪,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席卷了整個彎河大隊,整個彎河大隊徹底沸騰!
隊長們急促的腳步和激動得變了調的嗓門,瞬間點燃了田間地頭、灶台井邊、打穀場上的每一寸空氣。
社員們議論紛紛,吵吵嚷嚷。
“啥?!開招待所?開飯店?!在咱這鳥不拉屎的山溝溝?!”
“額滴親娘姥爺!這是誰出的餿主意?怕不是白日做夢,發癔症了吧?!”
“招待所?那不是城裡人、當官的才住得起的地界兒?飯店?那得是啥樣的神仙灶台?咱這土坷垃地,咋能長出那金貴的玩意兒?!”
“就是!做夢都不敢這麼夢!怕不是上頭派來的乾部喝高了,拿咱窮開心哩!”
質疑!震驚!難以置信!
社員們像被雷劈中了似的,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
手裡的鋤頭忘了揮,簸箕裡的麥粒撒了一地,灶膛裡的火苗都快熄了也無人察覺。
整個彎河,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剩下此起彼伏的驚呼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窮了幾輩子的山溝溝,祖祖輩輩麵朝黃土背朝天,能填飽肚子就是天大的福氣。
開招待所?開飯店?
這念頭,簡直比山那邊飄來的七彩雲霞還要虛幻,還要不切實際!
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在了他們貧瘠的認知上,留下灼痛和茫然。
說真的,他們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隊長們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他們不再是平日裡那個吆喝上工、分派任務的隊長,一個個像打了雞血,眼睛放光,臉頰通紅,跳上碾盤,爬上草垛,甚至一腳踩在自家門檻上,成了臨時的“說書先生”。
“鄉親們!靜一靜!都豎起耳朵聽真亮嘍!”
王有福隊長嗓門最大,唾沫星子在陽光下閃著光,“彆嚷嚷!彆不信!這事,不是瞎胡鬨!是天大的好事!是咱彎河祖墳冒青煙的大機遇!”
“為啥要開招待所?開飯店?”
他揮舞著胳膊,“你們瞅瞅!瞅瞅這陣子!咱彎河的門檻都快被踩平了!天南海北的人,像趕集似的往咱這兒湧!為啥?就為看咱那堆成山的金麥子!就為學咱這包產到戶的新路子!”
“可人來了,住哪兒?睡哪兒?吃啥?喝啥?”
他猛地一拍大腿,“總不能讓人家睡麥草垛,啃冷窩頭吧?那丟的是誰的臉?丟的是咱彎河的臉!丟的是咱西北人的臉!”
“招待所是啥?”
他聲音拔高,帶著一種描繪天堂般的憧憬,“就是咱自己蓋的亮堂大瓦房!窗明幾淨!鋪著雪白的新被褥!掛著鋥亮的電燈泡!讓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像住進自己家熱炕頭一樣舒坦!”
“飯店又是啥?”
他眼睛瞪得更圓了,“就是咱找個乾淨門臉,砌上亮堂的灶台!請咱村手藝最好的婆姨掌勺!做咱地道的臊子麵、大肉饃!讓客人吃得滿嘴流油,拍著肚皮喊‘美得很’!體麵!咱彎河人,也要活得體體麵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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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燦蓮花!
唾沫四濺!
不隻是王有福,其他隊長也紛紛把從劉青山那裡聽來的分析,加上自己添油加醋的理解,像倒豆子一樣劈裡啪啦往外倒。
他們描繪著人山人海的“取經”盛況,描繪著招待所飯店開業後的紅火場麵,描繪著那仿佛唾手可得的滾滾財源!
那激情,那篤定,那唾沫橫飛的勁頭,極具感染力!
誒?
社員們聽著聽著,那原本寫滿懷疑和嘲弄的臉,漸漸變了顏色。
緊鎖的眉頭,不知不覺舒展開了;瞪圓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閃爍著思索的光芒;張大的嘴巴,也悄悄合攏,嘴角甚至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上牽動。
心,動了!
像被投入石子的古井,蕩起了一圈圈漣漪。
“好像……是這麼個理兒哈?”有人小聲嘀咕。
“是啊,最近來的人是挺多,烏泱泱的……”
“要是真能蓋起來,讓人家住得舒坦,吃得滿意……那咱彎河的名聲,可就真打響了!”
“招待所……飯店……聽著是挺體麵……”
那曾經覺得荒誕不經、遙不可及的念頭,在隊長們極具煽動性的描繪下,仿佛被注入了魔力,開始變得清晰、具體,甚至……充滿了誘惑!
那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夢,而像一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金燦燦的大餅,就懸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