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停歇,采訪也到了尾聲。
燦爛的陽光斜斜切過和平飯店的露台,江風帶著潮氣漸漸溫和下來。
蘇珊放下話筒,忽然對著劉青山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劉先生,不知能否賞光,一起合張影?抹的話讓我對中國青年有了全新的認識,我想把這份‘認識’帶回美國。”
馬克立刻附和,點頭笑道:“我也有此意。這張照片或許會登上《時代周刊》的版麵,讓更多西方讀者看到,此刻的中國青年是什麼模樣。”
劉青山略一思量,便點頭答應。
三人齊齊起身,蘇珊站在他右側,馬克在左,劉青山在正中間,三人並肩望向黃浦江的方向。
江麵上恰好有艘渡輪鳴著汽笛駛過,蘇珊的助理迅速按下快門,將這一瞬定格。
鏡頭裡,劉青山的黑色中山裝筆挺如鬆,白襯衫領口的紐扣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臉上沒有了采訪時的銳利,隻剩一種沉靜的篤定,與身旁蘇珊的職業乾練、馬克的審視目光形成奇妙的平衡。
“謝謝。”
蘇珊滿意地點頭,“這一定會是一張有力量的照片。”
合影剛結束,
《人民日報》的老編輯便帶著一群國內記者圍了上來,那位女記者笑得格外熱情:“青山同誌,我們也想跟您合張影!這麼多國內媒體聚在這兒,也算見證了咱們青年作家對外發聲的重要時刻,得留個紀念!”
其他記者紛紛附和,連攝影記者都把相機遞給同事,要親自入鏡。
劉青山不好推辭,便站到人群中央。
二十多號人簇擁著他,前排的記者往前湊了湊,後排的踮著腳,《滬上日報》的女記者還特意理了理衣領。
隨著“哢嚓”一聲,這張包含了國內主流媒體麵孔的大合照便成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興奮,像捧著一份共同的榮譽。
等人群漸漸散去,露台上終於空曠下來。
劉青山鬆了口氣,下意識地往入口處、往外灘的人流裡掃了又掃。
目光掠過穿藍布衫的路人、戴禮帽的外賓,甚至連賣冰棍的小攤都看了兩眼,卻始終沒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唉……”
他心中歎了口氣,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心裡頭悶悶的。
看來還是在生自己的氣啊!
宮雪沒來,那宮墨軒和秦雪婷自然也不會來。
劉青山突然有點頭疼,這下次還怎麼去宮家?
要是去了,自己會不會被趕出來?
“嗨!找什麼呢?魂都快飛走了!”
肩膀突然被人輕輕一拍,力道輕快,帶著點俏皮。劉青山回頭,見於曼妮正舉著她那台銀灰色的萊卡,鏡頭還對著他,月白色的連衣裙被風拂得輕輕晃,珍珠耳墜在陽光下跳著碎光。
“沒什麼。”
他避開鏡頭,目光轉向江麵,“就是看看黃浦江的風景,比書上寫的壯闊多了。”
於曼妮“嗤”地笑出聲,放下相機走到他身邊,挑眉道:“少糊弄我。你剛才那眼神,跟我家阿黃找不著骨頭似的,肯定在等人。”
她忽然湊近半步,壓低聲音,“不會是在找我吧?”
劉青山無奈搖頭,“真不是。”
怕她再追問,就忙岔開話題,“你怎麼來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在家陪陪家人?”
“這話說的。”
於曼妮立刻揚起下巴,故作不悅地鼓了鼓腮,“咱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今天接受外媒采訪,這麼露臉的事,我能不來捧場?”
她晃了晃手裡的相機,“你看,我可是全程記錄,獨家素材!”
劉青山被她這副“邀功”的模樣逗笑,心裡的悵然散了大半,笑道:“那可太感謝了,回頭洗出來可得給我留一套。”
“這還差不多。”
於曼妮轉嗔為喜,指尖點了點他的胳膊,“采訪結束了,接下來去哪?”
“回招待所。”劉青山揉了揉眉心,昨晚因夢境輾轉,加上今天高度緊繃,確實有些乏了。
“回招待所?”
於曼妮瞪圓了眼睛,指著頭頂的晴空,“這麼好的太陽,回那冷清的小院待著?多無聊!走,我帶你逛外灘去!”
“不了吧。”
劉青山婉拒,“昨夜沒睡好,想回去補個覺。”
於曼妮上下打量他,忽然踮起腳尖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襯衫,“看你這精神頭,眼不紅氣不喘的,哪像缺覺的?”
她眨了眨眼,語氣帶了點促狹,“你該不會是……討厭我,不想跟我逛街吧?”
“我哪敢。”
劉青山連忙擺手,想起昨天認識的於司長,便半開玩笑道,“要是回頭你跟於司長說我壞話,我可真沒處哭去。”
“算你識相。”
於曼妮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走吧,就當是慶祝你采訪順利。我帶你去吃真正的滬上小吃,保證比招待所的飯菜香十倍!”
劉青山看著她眼裡的光,像盛著揉碎的陽光,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轉頭對剛收拾好東西的屠岸打了聲招呼:“屠主編,我跟於同學去逛逛,晚點回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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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岸看了眼笑靨如花的於曼妮,又看了看劉青山,了然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年輕人多走走好。”
……
於曼妮拉著劉青山往江邊走,邊走邊說:“先帶你看外灘的‘萬國建築’。”
她指著江對岸那一排錯落有致的樓宇,笑意盈盈的,“從這裡數,那棟帶鐘樓的是海關大樓,鐘聲是照著倫敦大本鐘做的;旁邊那棟綠色圓頂的,以前是彙豐銀行,你看門口那對銅獅子,據說民國時銀行經理每天都要摸一遍獅子的頭,圖個吉利。”
她忽然舉起相機,鏡頭對準劉青山身後的建築群。
“你站過去點,讓鐘樓當背景。這張照片洗出來,能看出滬上百年的底氣。”
劉青山依言站定,黑色中山裝在歐式建築的映襯下,竟生出種奇妙的張力。
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都凝在這一瞬的取景框裡。
哢嚓”一聲輕響,
於曼妮放下相機,盯著屏幕笑眼彎彎。
“完美!”
她轉身小跑著湊到他身邊,月白色裙擺掃過他的褲腿,帶起一陣梔子花香。
“該拍我們倆了。”
她舉起相機反手往後伸,胳膊肘努力往後拐,想把兩人都框進鏡頭裡。
可鏡頭裡要麼隻拍到她半張臉,要麼把劉青山的肩膀切去一塊,試了三四次,她噘著嘴放下相機,珍珠耳釘隨著動作輕輕晃,嘴裡嘟囔道:“胳膊還是短了點。”
劉青山看著她踮腳調整姿勢的樣子,忽然低笑出聲,伸手接過相機。
“我來吧。”
他的指尖碰到相機冰涼的金屬外殼時,於曼妮忽然抬頭看他,眼裡的光比江麵上的碎陽還要亮。
其中,還潛藏著歡喜!
劉青山握住相機,指尖試了試快門的觸感。
於曼妮立刻往他身邊湊了湊,月白色裙擺幾乎貼著他的中山裝褲縫,發間的珍珠發卡蹭到他的胳膊,涼絲絲的。
“往這邊點!”
她仰著臉看取景框,聲音軟了些,“讓湖心亭的飛簷露出來一角,才好看。”
他依言調整角度,鏡頭裡,兩人並肩站在青石板路上,身後是海關大樓的鐘樓,遠處黃浦江的水泛著金波。
於曼妮笑得眉眼彎彎,左手悄悄拽著他的袖口,像是怕被風吹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