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眾人臉上神情的微妙變化,
尤其是爺爺劉樹德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猶豫和動搖,劉青山心中猛地一緊。
他太了解爺爺了,爺爺自己絕不會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離開紮根一輩子的彎河,但如果是為了兒孫們能有更好的前程,爺爺那顆堅硬如鐵的心,很可能就會軟化。
在爺爺看來,
去燕京,就等同於給兒孫們鋪就了一條通往富貴和成功的坦途,他絕不會成為孩子們追求幸福的絆腳石。
“不能再等了!”
劉青山在心中暗道,“必須立刻阻止這個勢頭,否則爺爺很可能就要鬆口答應了!”
然而,
阻止的關鍵,並非簡單地反駁兩位爺爺的好意,那樣隻會顯得不識抬舉,傷了長輩的心。
他必須用一種更巧妙、更有說服力的方式,讓二爺爺和三爺爺,甚至讓爺爺本人,重新認識彎河的價值,看到這片黃土地下蘊藏的、遠超他們想象的巨大潛力。
劉青山比任何人都清楚,彎河未來將會成長到何種驚人的地步,它的輝煌前景,絕非眼下這座繁華的燕京城所能簡單比擬的。
更何況,
彎河是他重生歸來後,龐大計劃版圖中至關重要、不可缺失的一環,承載著他改變家族乃至一方鄉土命運的宏願,絕不能在起步階段就失去核心的根基和家人這份同舟共濟的力量。
心思電轉之間,劉青山已然有了主意。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臉上重新掛上沉穩的笑容,抬起頭,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鄭重,望向坐在爺爺身旁的劉樹義和劉樹茂,開口問道:“二爺爺,三爺爺,你們來到彎河也有一天了,裡裡外外都看了看。依您二位的眼光和見識,覺得……咱們這彎河怎麼樣?”
這看似平常的一問,卻讓原本熱烈而略帶緊迫的氣氛為之一頓。
劉樹義和劉樹茂顯然沒料到劉青山會突然問這個,兩人都愣了一下,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思微動,不明白劉青山在此時提出這個問題的深意。
性子更直爽的劉樹茂先開了口,
他環顧了一下整潔的院落和遠處依稀可見的廠房輪廓,語氣帶著不加掩飾的讚許:“好!說實話,來之前,我想象中的彎河,就是個普普通通、甚至可能有些窮困的西北山村。無非就是家家戶戶打的糧食多一些,社員們都能吃得飽飯。”
“可到了這兒親眼一看,真是大吃一驚!”
他伸出手指,虛點著遠處,“你看看,村裡鋪的是平整的水泥路,晚上有明亮的路燈,有氣派的招待所、商品琳琅滿目的商店,還有生意紅火的飯店,更彆提那些已經辦起來的工廠了……”
“除了地方小點,人少點,這哪裡還像個農村?說是個熱鬨興旺的小縣城,也一點都不為過!來到這裡,我才真正相信報紙上那些‘全國第一村’的報道,所言不虛,是名副其實啊!”
這番評價可謂相當之高,也符合事實。
院子裡不少劉家人聽了,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然而,
劉青山聽完,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追問道:“三爺爺說得是。還有呢?”
“還有?”
劉樹茂被問得有些疑惑,濃眉微挑,“青山,你指的是什麼?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建設成果,難道還不夠好嗎?”
在他看來,一個農村能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奇跡了,而且還是很不可思議的奇跡!
劉青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始終沉思不語的二爺爺劉樹義,眼神中帶著探詢和期待。
劉樹義眉頭微微皺起,他比三弟想得更深一些。
他敏銳地察覺到,劉青山這個問題絕非表麵那麼簡單,肯定彆有深意。
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青山,你究竟想說什麼?彎河建設得確實不錯,實事求是地說,放眼全國,能在農村搞出這麼大陣仗、取得這樣成績的,它是獨一份,值得驕傲。”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審慎而冷靜,“但是,孩子,咱們看問題要全麵。彎河的好,得看跟誰比。如果和燕京相比——無論是基礎設施、醫療教育、文化底蘊、發展機遇還是資源聚集程度——目前的彎河,在方方麵麵都還有著巨大的差距。這是客觀事實,我們必須承認。”
劉樹義這番話,冷靜、客觀,點明了問題的核心,也代表了在場許多人心底的想法。
燕京畢竟是首都,其地位和資源是任何一個鄉村都遠遠無法比擬的。
劉青山並沒有被這番理性的分析駁倒,他反而鄭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二爺爺您說得對,燕京隻有一個。可燕京的今天,是集合了全國之力,曆經數百年乃至更長時間的積累,才達到的高度。現在的彎河,和燕京相比,確實如同幼苗之於參天大樹,差距巨大。”
他先肯定了二爺爺的觀點。
隨即話鋒陡然一轉,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和前瞻性:“但是,如果我們把目光放長遠,不是看現在,而是看二十年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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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個時候,住在燕京,就一定會比住在彎河更舒服、更幸福嗎?”
這個假設性的問題,
瞬間在眾人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令人遐想不已。
二十年?
這個時間跨度,對於院子裡大多數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人們來說,是一個非常遙遠而又充滿未知變數的未來!
它幾乎相當於他們小半輩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