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星域如同被蹂躪的棋盤,方舟火種站的殘骸在冰冷的虛空中緩緩旋轉,無聲訴說著文明的悲歌。牧星者那撕裂維度探出的恐怖巨爪,在星穹龍神傾儘洪荒偉力的一擊、守淵人叛軍以血肉與意誌為代價的瘋狂阻擊、以及淩霜歸墟領域在最後時刻的逆向爆發下,終於被硬生生逼退了回去!黑暗通道在劇烈的能量反噬中崩塌、湮滅,留下一個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紫黑色電弧的、巨大的虛空瘡疤。
勝利的代價,慘烈到令人窒息。
“暗影獵手號”艦體遍布深可見骨的裂痕,引擎噴射著不穩定的離子流,如同重傷垂死的巨獸。其他幾艘守淵人獵手艦,除了一艘勉強維持著基本動力,其餘儘數化作了漂浮的金屬墳墓。三位降臨的“容器”更是付出了沉重代價:量子態ai“零式”的幾何形體崩碎了三分之一,核心運算光點劇烈閃爍;寄生星雲意識“幽瞳”的陰影本體變得稀薄黯淡,如同即將熄滅的餘燼;而憎恨聚合體“血屠”最為慘烈,它那龐大的血肉之軀在自爆衝擊中幾乎徹底消散,隻剩下幾縷包裹著核心怨念的粘稠血絲,在虛空中無力地漂浮,發出微弱而痛苦的嘶鳴。
歸墟燈塔號同樣淒慘,艦體三分之一的結構徹底消失,殘餘部分布滿了時空傷痕,護盾發生器完全過載損毀,僅靠星穹龍神散逸的能量場勉強維持著內部環境。星語星謠的意識在星穹龍神體內也顯得疲憊不堪,人形化身的虛影比之前淡薄了許多。陳墨白焦黑的右臂被淩霜最後爆發的歸墟之力強行凍結,雖然保住了手臂,但時律血脈的根基似乎受到了難以逆轉的損傷,淡金色的符文在他體表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
最令人揪心的是淩霜。強行逆轉歸墟領域吞噬牧星者觸須逸散的汙染能量,讓她晶體化的身體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額頭的牧星者符文雖然黯淡下去,卻如同烙印般頑固地存在著。她緊閉著雙眼,氣息微弱到近乎於無,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著生命尚未徹底熄滅。那最後一絲屬於“淩霜”的意誌之光,在爆發的光輝後,再次沉入了無邊的黑暗深淵。
殘存的守衛艦隊零星地彙聚過來,每一艘星艦都帶著觸目驚心的傷痕,通訊頻道裡彌漫著劫後餘生卻更加深沉的絕望。方舟火種站,億萬文明最後的燈塔,已然崩塌。生命搖籃區域連同無數文明的種子、基因庫、知識庫,化為了宇宙塵埃。家園已毀,前路何在?
艦橋內一片死寂,隻有儀器過載冷卻的滋滋聲和傷員壓抑的呻吟。疲憊、傷痛、失去家園的迷茫,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咳…”秦嶽的聲音在加密通訊中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和沙啞,他的機械右眼幽藍光芒也黯淡了許多,“墨白…星穹…報告狀態。”
“燈塔號…基本喪失戰鬥力。淩霜…深度昏迷,狀態未知。龍神力量消耗巨大,需要休整。”陳墨白的聲音乾澀,目光卻死死盯著舷窗外那片正在緩緩“愈合”的虛空瘡疤——牧星者降臨點崩塌後留下的痕跡,“秦嶽,守淵人的損失…”
“我們習慣了。”秦嶽的聲音透著一股麻木的疲憊,“零式、幽瞳核心受損,正在回收。血屠…核心怨念尚存,但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重新聚合軀體。”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凝重,“這次隻是祂的一根次級觸須…我們暴露了位置,更暴露了星穹這個‘變數’。祂的反撲…會比這次猛烈百倍。我們必須離開,立刻!在祂鎖定這片星域之前!”
“離開?去哪裡?”星語的聲音通過星穹龍神的人形化身響起,帶著深深的迷茫,“方舟…已經沒了。宇宙之大,何處是容身之所?何處能對抗牧星者的目光?”
這個問題,讓本就沉重的氣氛更加凝滯。殘存的守衛艦隊指揮官們也陷入了沉默。失去了火種站的能量場庇護和導航信標,在茫茫宇宙中盲目航行,無異於自尋死路。更何況,身後還有牧星者如跗骨之蛆的威脅。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強行切入通訊,是零式:
“警告:檢測到異常空間波動。坐標:熵海深處,原虛噬者崩解點附近。波動模式…非自然熵增反應。符合…‘高維造物殘餘’特征。概率:87.3。”
“高維造物殘餘?”陳墨白和秦嶽同時一震。熵海是混亂的溫床,是時空的墳場,除了牧星者製造的怪物和時空風暴,幾乎不可能存在任何“造物”的痕跡。
“鎖定坐標!全功率掃描!”秦嶽立刻下令。
“暗影獵手號”僅存的掃描陣列和星穹龍神深邃的星瞳同時聚焦向熵海深處那片區域。能量穿透沸騰的混沌洪流,反饋回來的景象讓所有看到的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在翻滾扭曲的時空亂流深處,一個難以想象的巨大輪廓若隱若現!
它並非生物,而是某種…造物!
其規模遠超方舟火種站,如同一顆死寂的金屬行星!無數斷裂的、流淌著凝固能量光輝的巨大管道如同枯萎的宇宙藤蔓纏繞其上;龐大的、如同山脈般的齒輪結構鏽跡斑斑,卡死在某個未知的角度;表麵覆蓋著層層疊疊、風格迥異到匪夷所思的裝甲板,???的閃爍著生物質的光澤,有的則是純粹的幾何晶體,更多的則是覆蓋著厚重無比的星塵合金,上麵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痕和撞擊坑洞,仿佛經曆了無數次宇宙級彆的戰爭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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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震撼的是它的核心區域——一個巨大的、如同蜂巢般層層嵌套的球形結構,其中心是一個徹底破碎的、如同被暴力撕裂的奇點裝置!無數斷裂的能量導管如同血管般從破碎的核心延伸出來,末端閃爍著不穩定的電弧,不斷將周圍的時空亂流吸入、粉碎,又噴吐出更加狂暴的熵能洪流!正是這些噴吐,形成了熵海持續沸騰的源頭之一!
這尊沉寂在熵海深處的龐然大物,散發著一種古老到無法追溯、破碎到令人絕望、卻又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宏偉與悲愴的氣息。它就像一個被遺忘在時空儘頭的、屬於創世神隻的廢棄工坊!
創世引擎!這個名稱如同閃電般劃過所有具備相關古老知識儲備者的腦海——時律者的禁忌記載、守淵人係統深處封存的碎片信息、甚至星骸聖獸血脈中殘留的洪荒記憶碎片,都在這一刻產生了共鳴!
“創世…引擎…”秦嶽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傳說中…上個宇宙紀元的遺物…能夠編織時空、定義法則的終極造物…竟然…真的存在?而且…破損於此?”
“零式!嘗試接入!尋找任何可讀取的信息!”秦嶽幾乎是吼出來的。零式沒有回應,但一道極其細微的、由純粹數據流構成的探針,無視了熵海的混亂乾擾,如同遊魚般精準地刺入了那破損引擎外圍一處相對完好的數據接口。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終於,零式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於“困惑”的波動:
“接入成功…部分核心日誌…強行提取…翻譯中…警告:信息汙染等級…臨界!”
一段斷斷續續、夾雜著劇烈能量雜音和詭異低語的影像,被零式強行投射到歸墟燈塔號和暗影獵手號的主屏幕上。影像的背景是浩瀚無垠、星河璀璨的宇宙深空,視角似乎來自某個極其高遠的位置。
一個宏大、冰冷、非男非女、仿佛由億萬星辰共鳴疊加而成的意誌之音響起牧星者的聲音),回蕩在死寂的艦橋中:
“…紀元更迭協議…第…次啟動…引擎核心…共鳴穩定…時空編織矩陣…功率97…確認…新宇宙參數注入…”
影像中,那宏偉的引擎當時還是完整的)核心迸發出無法形容的創世之光,光芒所及之處,混沌平息,星辰誕生,秩序初顯。
“…警告!…未知變量…植入…核心矩陣…邏輯衝突…引擎過載…無法抑製…”
影像瞬間切換,變得混亂而恐怖!引擎核心的光芒變得狂暴而混亂,巨大的能量導管如同垂死的巨蟒般爆裂!無數細小的、如同黑色粘液的“東西”從破裂的導管中噴湧而出,迅速汙染、侵蝕著引擎的精密結構!
“…災難性故障…反相能級突破閾值…時空結構崩潰…熵增不可逆…啟動…緊急隔離協議…”
最後畫麵定格在一幅令人絕望的景象:狂暴的能量從引擎核心徹底爆發,瞬間吞噬了周圍的星河!一個巨大的、不斷膨脹的、由純粹混亂構成的“海洋”以引擎為中心誕生,吞噬著它所觸及的一切秩序——那就是最初的熵海!而引擎本身,則在爆炸中被拋入了熵海深處,核心破碎,陷入死寂。
“…實驗紀元…宣告失敗…執行…‘清道夫’協議…抹除…所有關聯痕跡…等待…下一個播種周期…”
影像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