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猛地轉身。
石階之上,站著一個身影。青衫磊落,麵容儒雅,正是王家家主,王麟。
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者的虔誠,一步步走了下來。他每走一步,這地底密室的壓力似乎就卸去一分,那股甜膩的氣味也隨之淡化。仿佛他才是這裡的主人,而張帆,隻是一個誤入聖地的闖入者。
“你終於來了,‘引’。”王麟開口,語氣平靜得可怕。
他的稱呼讓張帆的血液瞬間凝固。他不是在叫“張帆”,而是在叫那個皮卷上記載的身份——“引”。
“這一切,是你設計的?”張帆攥緊了手中的皮卷,那詭異的觸感讓他一陣反胃。
“設計?”王麟輕笑一聲,走到那尊邪異的雕像前,伸出手,用一種近乎愛撫的動作,輕輕拂過雕像表麵那些扭曲的符文,“這不是設計,這是回歸。是迎接吾等宿命的唯一正途。”
“宿命?正途?”張帆感覺荒謬到了極點,“把天下修士當成豬狗一樣飼養,在他們自以為得到飛升的時候,奪走他們的一切,成為某個鬼東西複蘇的食糧,這就是你口中的正途?”
他將手中的皮卷狠狠擲在地上:“這種滅絕人性的騙局,你也信?”
王麟甚至沒有看地上的皮卷一眼。他注視著雕像,那種癡迷的神情,讓張帆不寒而栗。
“騙局?不,孩子,你還沒看懂。”王麟緩緩轉身,麵向張帆,“你以為,何為永生?是這具脆弱的、會腐朽的肉身長存不死嗎?那是凡夫俗子的淺見。”
他張開雙臂,姿態狂熱而莊嚴:“真正的永生,是舍棄這無用的凡軀,將自己的意誌、本源、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偉大的古神!與神同在,成為神的一部分,這才是真正的永恒不朽!這才是仙道的終極!”
“瘋子!”張帆斥道,“你們都被騙了!沒有什麼古神,隻有一個想吞噬一切的怪物!”
“怪物?”王麟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憐憫,“你錯了。是你,是我們,是所有修行者,都源自於神。我們隻是在回歸母體。這有什麼不對?”
他指著那尊雕像:“你以為,我們王家守護這片土地數百年,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權勢和富貴?不!我們是‘契’的守護者,是神最忠誠的仆人!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在等待‘引’的出現,等待你的出現!”
張帆的大腦一片混亂。守護者?仆人?
“我爺爺……”他艱澀地吐出三個字,“他也是因為發現了這個,所以你們才……”
“你爺爺?”王麟的臉上閃過一絲惋意,“張天醫……他的確是個天才,一個真正的天才。可惜,他太怯懦了。當他窺見這無上榮光時,他沒有選擇擁抱,而是選擇了逃避。”
王麟的語氣變得冰冷:“他不僅自己逃避,還想毀掉‘契’,阻止神的降臨。這是背叛,是對所有求道者的背叛!更是對神的大不敬!他不是死於我們王家之手,他是死於自己的愚昧和褻瀆。”
“放屁!”張帆怒吼出聲,胸中的怒火幾乎要焚毀他的理智,“我爺爺是為了保護我們!是為了不讓這個世界變成怪物的餐盤!”
“保護?”王麟笑了,笑聲在密室中回蕩,說不出的詭異,“他保護了什麼?他讓你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揣著天醫血脈這無上至寶,卻隻能在凡塵中苟延殘喘。若不是聽雪樓的‘上師’找到了你,你這枚最關鍵的‘引’,就要被他帶進墳墓裡,徹底蒙塵了。”
張帆心頭劇震。聽雪樓……
“聽雪樓也和你們是一夥的?”
“一夥的?不,不。”王麟搖了搖頭,像是在糾正一個孩童的錯誤認知,“聽雪樓,還有天下所有宗門,他們都隻是在忠實地履行‘契’的內容而已。他們以為自己在追求仙道,實際上,是在為神的降臨篩選最完美的‘爐鼎’。他們是虔誠的,也是無知的。隻有我們王家,是清醒的。我們是第一批祭品,也是迎接神降的司儀。”
他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潮紅:“當登神之梯築起,當萬靈哀嚎,我們王家將第一個獻上所有,我們的血肉會成為神座下第一塊基石。這是何等的榮耀!”
張帆看著眼前這個徹底陷入瘋狂的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