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男人的喊叫聲在地道裡激起回響,帶著死亡的預兆。
“老大!王家的人已經堵住了巷子口!”
病書生咳出一口血沫,掙紮著想要站起,卻又頹然坐倒。“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朱淋清的心徹底凍結。前有追兵,後有絕路,床上還有一個生死一線的人。她捏緊了那張血字紙條,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遞到病書生麵前。
“這是什麼?”她的質問穿透了地道的潮悶空氣,“這東西,和你的刺青一樣。張帆把它給我,一定有他的用意!”
病書生抬起頭,視線觸及那隻閉合的豎瞳圖案,整個人都僵住了。那不是驚訝,而是一種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劇烈震動。
“玄蛇……之印。”他喃喃自語,幾乎聽不見,“這是宗主信物……他怎麼會有……”
“我不管它是什麼信物!”朱淋清打斷他,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拒絕的決絕,“現在,它能不能救我們的命?”
外麵的敲砸聲和叫罵聲越來越近,地道入口的木板在一下下地顫動,仿佛隨時都會被暴力破開。
病書生沒有回答,他隻是死死盯著那個圖案,然後又轉向床上氣若遊絲的張帆,臉上是一種近乎癲狂的頓悟。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不是排斥,是血脈的壓製!是更高位的血脈,在吞噬低位的力量!我的真氣,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是最低等的食糧!”他慘笑起來,“我竟然想用螢火去溫暖太陽,何其可笑!”
“說重點!”朱淋清厲聲喝道。
“有救!他有救,我們也有救!”病書生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亮,“跟我來!快!”
他不再理會身上的傷,跌跌撞撞地衝向地道最深處的牆壁。瘸腿男人還在門口用身體死死頂著木板,發出痛苦的悶哼。
“老大,頂不住了!”
“再頂十息!”病書生嘶吼著,雙手在潮濕的磚牆上瘋狂摸索。他沒有尋找機關,而是在丈量著某種特定的距離和方位。最終,他的手停在了一塊毫不起眼的青磚上。
他沒有按下去,而是回過頭,對朱淋清做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手勢,口中用一種古老而拗口的音節快速念誦著什麼。
朱淋清愕然,但她看到病書生胸口,那隻豎瞳刺青竟像是活了過來,皮膚下的青色紋路微微亮起,與他口中的音節產生了共鳴。
他猛地一口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那塊青磚上。
“開!”
轟隆——
整麵牆壁,不,是整條地道都開始劇烈震動。他們腳下的地麵突然向下塌陷,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漆黑洞口。腥腐的陳年土氣撲麵而來。
“走!”病書生一把將朱淋清推向洞口,“帶上他,快!這是一條廢棄的暗道,連聽雪樓都無人知曉!”
朱淋清不再猶豫,她扛起昏迷的張帆,縱身跳下。病書生緊隨其後。
“老大!”瘸腿男人絕望地大喊。
“活下去!”病書生頭也不回地吼道,同時反手一掌,拍向頭頂的支撐結構。
碎石和泥土轟然塌落,徹底封死了他們身後的地道入口,也將瘸腿男人的喊聲永遠隔絕在了另一邊。
黑暗徹底籠罩了他們。
新的通道比之前更加狹窄,空氣汙濁,充滿了腐爛的味道。朱淋清背著一個沉重的男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全靠病書生在前麵引路。
“我們去哪?”她的問題在黑暗中顯得空洞。
“城南,亂葬崗。”病書生回答,氣息已經非常微弱,“那裡……有我們的人。”
“你們的人?”
“玄蛇之眼,並非隻有樓主一人。”病書生的話語斷斷續續,“我們……是潛伏在陰影裡的蛇。樓主在明,我們在暗。”
朱淋清沉默了。她感覺自己正被卷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聽雪樓,玄蛇之眼,皇室血案……這些原本與她毫不相乾的東西,現在卻成了她唯一的生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透進一絲微光。病書生推開一塊偽裝成棺材板的出口,一股夾雜著紙錢味的冷風灌了進來。
他們出來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比地道裡的絕望更加刺骨。
他們身處城南最偏僻的陋巷,巷口的牆壁上,一張蓋著官府朱紅大印的告示,在風中獵獵作響。不止一張,是整整一排,貼滿了所有能貼的地方。
告示上,兩幅清晰的畫像並排而立。一個是張帆,另一個,是她朱淋清。
畫像下方,是觸目驚心的罪名。
“逆賊張帆,妖女朱淋清,二人狼狽為奸,盜掘皇陵,施展妖法,致天生異象,地脈不寧。實乃社稷之蠹,天下公敵。上諭,著‘求仙盟’協同京兆府,全城緝拿。凡提供線索者,賞銀千兩。能擒殺二人者,賞銀萬兩,封萬戶侯!”
落款是:求仙盟、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