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平息了。
毀滅性的力量來得快,去得也快。觀星台上一片狼藉,祭壇的殘骸還在冒著青煙,空氣中彌漫著陰氣、血腥和一種焦灼的臭味。
一切都安靜下來。
張帆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著。他的胸膛像是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身體裡的‘死印’不再狂暴,而是沉寂了下去,像一頭吃飽了的凶獸,慵懶地蟄伏著,卻也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虛弱。
“張帆?”朱淋清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小心翼翼地靠近。
聽雪樓主跟在她身後,臉色蒼白,手中的長劍依舊沒有歸鞘,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殘骸。
“結束了?”聽雪樓主壓低了聲音問,像是在問張帆,又像是在問自己。
張帆沒有回答。他緩緩抬起頭,赤紅的雙眼掃過地麵。玄陰上人消失了,連同那塊邪異的巫祀之骨,都化作了虛無。不,不是虛無。
在祭壇的中心,原先放置骨頭的地方,靜靜地躺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碎片。
它不再是漆黑的,而是一種剔透的暗紫色,仿佛凝聚了最深沉的夜色與血光。它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任何氣息外露,卻像一個黑洞,吸引著張帆全部的注意力。
體內的‘死印’,在看到那枚碎片的瞬間,再次騷動起來。
不是之前的狂怒,而是一種……渴望。一種發自本源的,對同類的饑渴。
“彆碰它!”聽雪樓主也發現了那枚碎片,厲聲喝道,“那是至邪之物凝結的精華,是毒藥!”
“他說得對。”朱淋清急忙拉住張帆的手臂,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讓她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你的手……好冷!”
張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皮膚下,一縷縷極細的黑線正在緩緩遊走,不再是暴走的模樣,而是形成了一種詭異而精致的紋路,像是某種天生的烙印。
非人化的進程……沒有因為玄陰上人的死而停止。
“這東西,必須毀掉。”聽雪樓主邁出一步,劍尖遙遙指向那枚碎片。
“不。”
一個字,從張帆的喉嚨裡擠出來,沙啞得不像他自己的聲音。
聽雪樓主動作一頓,不解地看向他:“你說什麼?此物留著,必成大禍!”
“我說,不。”張帆重複了一遍,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但還是站穩了。
那枚碎片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能感覺到,那裡麵不僅有巫祀之骨的殘餘力量,更有一股精純到極致的怨念——玄陰上人最後的怨毒,被壓縮、提純,封印在了這枚小小的結晶裡。
“你想做什麼?”聽雪樓主的語氣變得凝重,“張帆,彆被力量迷惑了心智!你剛剛才毀了它!”
“我毀掉的是巫祀之骨,是玄陰上人。”張帆的聲音很低,“但這個……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過是從一整塊毒藥,變成了一小塊劇毒!”
“它是我的戰利品。”張帆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喙的寒意。
他體內的淵息寒力和寂滅意境正在瘋狂示警,告訴他那東西有多危險。理智也在呐喊,讓他離那東西遠一點。
可‘死印’的渴望,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饑餓感,卻壓倒了一切。
就像一個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杯水。哪怕明知水裡有毒,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你瘋了!”朱淋清叫了出來,“那東西會吞了你的!”
“吞了我?”張帆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在他布滿黑紋的臉上,顯得無比詭異,“還是我吞了它,尚未可知。”
他不再理會身後的兩人,一步一步,走向祭壇的中心。
每靠近一步,他體內的‘死印’就活躍一分。皮膚下的黑紋蔓延得更快,從手掌蔓延到手腕,又沿著手臂向上攀爬。一股冰冷到極致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靠近的朱淋清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站住!”聽雪樓主橫劍攔在他麵前,“你不能過去!你的狀態很不對勁!”
“讓開。”張帆的眼白已經徹底被血色和黑絲占據,隻剩下中央一點深邃的瞳孔。
“我若不讓呢?”聽雪樓主寸步不讓,“我不能眼看著你自尋死路!”
“那就滾開。”
張帆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抬起了右手。一股陰寒的力量憑空出現,不是真氣,而是源自‘死印’的純粹力量,直接撞在聽雪樓主的劍身上。
鐺!
一聲巨響,聽雪樓主竟被這股力量震得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石板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他握劍的手臂一陣發麻,心中駭然。
這是什麼力量?如此霸道,如此陰邪!
“你……”
不等他再開口,張帆已經與他擦身而過。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隻有一個——那枚暗紫色的骨片。
他終於走到了祭壇中心,彎下腰,凝視著那枚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