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那個發光的符文,光芒大盛,幾乎將周圍的黑夜都映照成了詭異的暗色。
一股龐大到令人戰栗的氣息,從他體內轟然爆發。
這股氣息,一半是朱淋清那精純的生命本源,另一半,卻是【死印】那陰冷、死寂、充滿了終結與腐朽的力量。
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體內,達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朱淋清的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所有力氣。她體內的真氣已經被抽得一乾二淨,若非武者根基深厚,此刻早已香消玉殞。
那股可怕的吸力,也隨之消失了。
她癱倒在張帆的身旁,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在死寂的祭壇上響起。
朱淋清艱難地轉過頭。
她看到,張帆……坐了起來。
他低著頭,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大口地喘息。他胸口的貫穿傷,以及身上那些皸裂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那些盤踞的黑色死氣,也儘數收回了他的體內。
他的皮膚恢複了原有的色澤,呼吸也變得平穩有力。
除了衣衫破損,看上去,竟像是沒有受過傷一樣。
“張帆……?”朱淋清虛弱的呼喚,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你……你好了?”
張帆停止了咳嗽。
他緩緩的,抬起了頭。
朱淋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那是一張熟悉的臉。
但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喜悅,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甚至沒有一絲屬於活人的情緒。
一片漠然。
就像神佛在俯瞰卑微的螻蟻,又像是深淵在凝視無知的祭品。
他站起身,低頭看著癱倒在地的朱淋清。
“你,為什麼要救我?”
他的腔調很平,平得像是一條直線,沒有任何起伏。
朱淋清被他看得心底發毛,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我……我……”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回答我。”他又重複了一遍。
“因為……因為我不想你死!”朱淋清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為什麼不想我死?”他追問。
“沒有為什麼!”
“萬物皆有因果。”他緩緩說道,“你的‘因’,是什麼?”
朱淋清愣住了。
眼前的張帆,讓她感到無比的恐懼。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雖然嘴上刻薄,但總會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張帆。
這是一個……怪物。
一個披著張帆皮囊的,陌生的怪物。
“你……不是張帆。”她顫抖著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你是誰?”
“我,就是他。”他指了指自己,“他,也是我。”
他走到朱淋清麵前,蹲下身。
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動作輕柔,指尖卻帶著一絲屍體般的冰涼。
“你的生命,很香甜。”
他說道。
“作為你救活我的報答,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朱淋清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我……我沒有願望。”
“是嗎?”他歪了歪頭,這個屬於人類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顯得無比詭異,“那你想要什麼?力量?財富?還是……永恒的生命?”
他的話語裡,帶著一種非人的誘惑。
“我隻要你變回原來的樣子!”朱淋清用儘最後的力氣喊道。
“原來的樣子?”他似乎在思考這個詞的含義,“那個弱小的、被情緒左右的、會因為彆人而憤怒、會因為無力而絕望的樣子?”
“那才是人!”
“人?”他嗤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不屑與嘲弄,“人,隻是一個過程。而我,是終點。”
他站起身,不再看她。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光潔如初的手掌。
“現在,我需要補充一點‘食糧’。”
他轉過身,朝著鷹揚衛撤離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你要去做什麼?”朱淋清驚恐地問。
他沒有回答。
他隻是朝著那片黑暗,一步一步地走去。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帶著一種融入黑暗的和諧。
朱淋清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升起,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
她救活了他。
卻好像,釋放出了一個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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