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死寂無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被抽空了什麼東西之後的虛無感。趙景的屍體倒在那裡,像一截被蛀空的朽木。百官戰栗,無人敢動,甚至無人敢於呼吸。
張帆轉過身。
他的動作不快,卻讓每一個人的心臟都隨之抽緊。他掃過那些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朝臣。這些人,是夏國權力的頂點,此刻卻卑微如塵。
“夏國,現在是我的工具。”
他的話語不高,卻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沒有情緒,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工具,需保持潔淨。”
說完,他停頓下來。像是在等待一個反應。
一個年邁的、身穿紫袍的官員,應該是丞相,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他似乎想說什麼,嘴唇蠕動了幾下,卻隻發出了“嗬嗬”的漏氣聲。舊有的秩序、禮法、尊嚴,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被碾得粉碎。
“誰是李思源?”張帆開口問道。
人群中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幾個人下意識地看向了隊列中段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一個穿著青色官袍的中年人,從隊列中走了出來。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癱軟在地,但也躬著身,姿態放得很低。
“臣,李思源。”
他沒有抬頭。
“從今日起,你輔政。”張帆說道。
李思源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他沒有立刻領命,這在當下,是一種近乎於尋死的行為。
“閣下……”李思源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還算平穩,“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薨,按祖製,當立皇孫。皇孫趙恒年僅七歲,尚需教導。”
他提到了皇孫,卻閉口不談自己輔政的事。
“那就讓他登基。”張帆的回答隨意得像是在決定晚餐吃什麼,“立刻。”
“這……”李思源頓住了。
他身後的一個官員,可能是他的政敵,此刻卻找到了表現的機會,尖著嗓子喊道:“李思源!你敢質疑上仙的決定?你好大的膽子!”
李思源沒有理會他。他抬起頭,第一次正視張帆。
“敢問閣下,您要一個‘潔淨’的夏國,所為何事?您口中的‘蓬萊’,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都仿佛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認為李思源死定了。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敢提問。這已經不是膽子大,而是瘋了。
張帆沒有立刻回答。他向前走了兩步,停在李思源麵前。兩人相距不過三尺。李思源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沒有任何氣息外泄,但那種純粹的“存在感”,就足以讓周圍的光線都發生偏折。
“你問了兩個問題。”張帆說。
李思源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但他沒有退縮。
“第一個問題。我要這個工具,去碾碎一些蟲子。”張帆的回答簡單而直接,“第二個問題,‘蓬萊’,就是蟲子的巢穴。”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上趙景的屍體,還有那堆曾是血色玉佩的紅色粉末。
“他們給了前太子一個玩具,讓他以為自己是天選之人。他們喜歡用這種方式,在暗中操縱世俗的權力,像寄生蟲一樣,吸食一個王朝的國運。”
李思源的身體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他想到了近年來朝堂上許多詭異的變化,想到了太子性情的大變,許多事情,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你的任務,有三個。”張帆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
“一,清洗朝堂。所有與‘蓬萊’有關聯的人,不管是主動投靠,還是被動蠱惑,全部找出來。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三天之內,我要看到一份名單。”
“二,動用夏國所有力量,搜集一切關於‘蓬萊’和‘歸墟’的情報。我要知道他們的據點在哪裡,有多少人,目的是什麼。”
“三,整備水師。我要一支能遠航的艦隊。錢不夠,就從清洗掉的那些人家裡抄。人不夠,就去征。我給你半年時間。”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巨石,砸在李思源的心頭。
清洗朝堂,這必然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搜集兩個聞所未聞的勢力的情報,更是大海撈針。半年內整備一支遠航水師,這幾乎是天方夜譚。
“做不到?”張帆問。
“臣……”李思源艱難地開口,“臣,有一個問題。”
“說。”
“清洗朝堂,以何為標準?若有誣告,朝局將徹底崩壞。屆時,彆說執行後續任務,夏國自身能否存續,都是問題。”李思源說出了最核心的症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