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樣的寂靜,在李思源離開後,籠罩了整座大殿。
那隻紫檀木盒,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案幾上,像一口精致的棺材,裡麵埋葬著一個人的未來。
“你真的要走這條路?”朱淋清先開了口,她的質問裡沒有了先前的激動,隻剩下一種冰冷的疲憊。
“路不是用嘴走的。”張帆回答。
他沒有去看她,徑直走過去,拿起了那個盒子。入手極沉,仿佛壓著千鈞的分量。他打開盒蓋,沒有去看那幅據說能引天下英雄儘折腰的地圖,而是看向自己的手。
手心那枚死印,安靜得像一塊普通的墨色胎記。
可張帆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裡麵蘇醒了。
“我要試試。”他說。
“試什麼?試你怎麼死得更快嗎?”
“試我憑什麼,能活下去。”
張帆拿著木盒,轉身走向殿後的演武場。朱淋清沒有再說話,但她的腳步聲跟了上來,不遠不近,像一道無法擺脫的影子。
演武場空曠,隻有幾座用來練功的石獅子,在夕陽下投出長長的影子。
“在這裡?”朱淋清問。
“總得找個東西看看成色。”張帆將木盒放在一旁,走到場地中央。
他站定,閉上雙眼。
那不是冥想,而是沉入一片更深的黑暗。死印,這個被李思源稱為“淵息”源頭的東西,在他的感知裡,不再是一個印記,而是一個旋渦。
一個通往絕對虛無與終結的旋渦。
他試著,調動了它。
不是用意誌去強迫,而是用自己的殺意去引誘。就像用一滴血,去引誘鯊魚。
成了。
一股黑色的氣流從他的掌心湧出。它沒有溫度,沒有實體,卻比世上任何毒藥都更具侵蝕性。那不是淵息,而是淵息的影子,是死印本身逸散出的氣息。
張帆對著五十步外的一座石獅,隔空揮出一拳。
沒有巨響,沒有衝擊。
那黑色的氣流飄過去,輕柔地附著在石獅上。
然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堅硬的青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不是碎裂,是風化。石獅的輪廓在模糊,棱角在消融,表麵浮起一層灰敗的死氣。短短幾個呼吸,一座栩栩如生的石獅,就變成了一堆仿佛經曆了千年風霜的沙礫,嘩啦一聲,垮塌在地。
連它下方的土地,都變得焦黑,寸草不生。
好恐怖的力量。
張帆在心裡想。這甚至還不是他主動催發的淵息,僅僅是死印的被動侵蝕。
但隨之而來的,不是掌握力量的喜悅,而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冷。
那是一種絕對的、理性的冷漠。
演武場角落裡,一隻蟋蟀在不知死活地鳴叫。
好吵。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從張帆心底浮起。
為什麼要有聲音?為什麼要有生命?安靜,才是最好的歸宿。
就像那堆沙礫一樣。
他體內的殺意,在這一刻,不再是他用來對敵的工具,而是變成了他本身的一部分。一種本能。
他緩緩轉過身,看向朱淋清。
那個女人,身上燃燒著過於旺盛的生命力,像一團刺目的火焰。
很礙眼。
應該……熄滅掉。
“張帆!”朱淋清察覺到了不對。他的站姿,他的氣息,都變了。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蓄勢待發的凶器,“醒過來!”
回答她的,是更加濃鬱的黑色霧氣。淵息,這一次是真的被引動了。
張帆的意識,像一個溺水者,被拖拽著沉入那片冰冷的深海。他能看到朱淋清焦急的臉,能聽到她的呼喊,卻感覺那一切都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遙遠,且與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