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第一次震顫時,沒人覺得不對勁。
風暴與巨浪,是大海的常態。但第二次震顫傳來,卻無聲無息,像是從骨架內部發出的呻吟。甲板上的水手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側耳傾聽。
沒有風。
海麵平滑如鏡,卻又在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緩緩流動。
“頭兒!你快來看!”一個水手連滾帶爬地衝進船長室,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海水……海水不對勁!”
柳乘風一把推開他,衝到甲板邊緣。
他隻看了一眼,喉嚨裡便發出一聲被扼住的嘶鳴。
前方的海,不再是蔚藍或碧綠。那是一種沉鬱的墨藍色,濃稠得化不開。而這片墨藍色的“海”,正在朝著同一個方向流淌,或者說,塌陷。
在他們視線的儘頭,海平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空洞、沒有任何光亮的圓形深淵。所有的海水,所有的光,甚至所有的聲音,都被那個深淵吞噬進去。
歸墟之眼。
“這就是……歸墟?”柳乘風喃喃自語,他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戰,“這他媽的不是海,這是一個通往地獄的窟窿!”
船體發出了第三次呻吟,這一次,是龍骨在哀嚎。木板接縫處滲出了水,船身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向著那個巨大的漩渦拖拽。
張帆從船艙裡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個簡陋的儀器,上麵有一根顫抖的指針。他沒有看那個吞噬一切的漩渦,隻是盯著儀器。
“空間曲率正在增大。”他陳述道,“能量逸散嚴重,常規物理規則開始失效。”
“我不管什麼狗屁曲率!”柳乘風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拽到船舷邊,逼他去看那個末日般的景象,“你告訴我,我們這艘破船要怎麼過去?它在散架!你聽見了嗎?它在散架!”
“它本來就過不去。”張帆的回答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它的任務,是把我們送到這裡。”
“送到這裡……然後呢?喂鯊魚嗎?”一個絕望的水手尖叫起來,“不,這裡連鯊魚都沒有!”
“閉嘴!”柳乘風吼了回去,但他自己也處在崩潰的邊緣。他轉回頭,死死地盯著張帆,“你說的‘海龍令’呢?它不是能規避盤查嗎?現在連個鬼影都沒有,它能擋住這個嗎?”
張帆終於抬起頭,看了看那個巨大的漩渦。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引力奇點。】
【空間結構極不穩定,存在隨機坍塌風險。】
【本機能量護盾無法完全抵禦此類空間扭曲。】
“海龍令的作用,不是通行證。”張帆從懷中拿出那塊黝黑的令牌,“它是鑰匙。”
“什麼鑰匙?”柳乘風問。
“穩定航道的鑰匙。”張帆解釋道,“歸墟之眼周圍的空間是破碎的。蓬萊艦隊依靠特殊的陣法,在破碎空間中開辟出了一條穩定的‘路’。而這塊令牌,就是啟動那條路的信標。”
他說話的時候,船身猛地一沉,左舷的幾塊木板應聲而裂,海水灌了進來。船員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那條路在哪兒?”柳乘風咆哮道,“我隻看到一條死路!”
“需要激活。”張帆的邏輯鏈條依舊清晰,“將能量注入令牌,它會與歸墟的陣法核心產生共鳴,暫時顯現出安全路徑。”
“能量?什麼能量?”
張帆沒有回答,他走到主桅杆下。那裡鑲嵌著一塊磨損嚴重的陣盤,是這艘船的動力核心。他將海龍令按在了陣盤的中心凹槽處。
“你要做什麼?”柳乘風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方案二:犧牲次要目標,保持核心任務。”張帆吐出冰冷的詞句,“這艘船的動力核心,就是我們需要的‘能量’。”
“你要抽乾整艘船的能量?”柳乘風徹底呆住了,“那我們之後怎麼辦?飄在海上等死嗎?”
“我們不需要船了。”
張帆說完,雙手按在陣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