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抓住秩序之光的手,猛然收緊。
宇宙傾塌,幻境崩碎。
無儘的寂滅之海與璀璨的秩序星辰,如退潮般從張帆的意識中剝離。感官的回歸是如此粗暴,像溺水者被猛地拽出水麵,第一口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冰冷的沙礫。
他依然跪在那具巨大的骸骨麵前。
現實世界的冰冷與死寂,取代了幻境中的宏大與虛無。
“你花了太長時間。”
一個沙啞的,帶著一絲金屬摩擦質感的女聲,在空曠的殿堂中響起。
張帆沒有動作,他的身體還未完全從精神的遠航中歸來。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在重新校準與現實的連接。暗金色的紋路,曾在他皮膚上瘋狂流竄,帶來地獄般的痛苦。但現在,它們靜靜地潛伏著,像冷卻後的熔岩,穩定而深邃,蘊含著一種內斂的威能。
痛苦,確實銳減了。
“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那個女聲再度開口,話語裡是毫不掩飾的譏諷,“或者說,被你的‘力量’撐爆了。那可真是個難看的死法。”
張帆緩緩抬起頭。
不遠處,一道身影倚靠著一根傾頹的石柱。她穿著貼身的黑色作戰服,勾勒出緊繃而矯健的線條。她沒有戴麵罩,一張蒼白的臉上,刻著一種久經沙場的漠然。是那個女人,那個與他一同墜入此地的“同伴”,或者說,監視者。
“你一直在等?”張帆開口,他的嗓音比記憶中要低沉許多,帶著一種奇特的共鳴,仿佛這片空間的死寂都在為他伴奏。
“我在等一個結果。”女人站直了身體,一步步走來,“看看你究竟是會成為它的主人,還是成為它的新奴隸。從你剛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來看,我猜是後者。”
她的腳步停在張帆麵前三米處,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
“你看到了什麼?”她問,語氣裡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在‘死印’的幻覺裡,你看到了什麼,讓你掙紮了這麼久?”
張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那具骸骨上。
以及,插在骸骨心口的那半截斷劍。
“歸墟”。
在幻境中,他理解了它的真意。它不是毀滅的代名詞,而是循環的執行者。是“門”的一部分。
是終結本身。
“我在跟你說話!”女人顯然對他的無視感到不滿,“彆以為你穩定了死印,就有什麼不同。這東西越是安靜,就越是危險。它在同化你,把你變成一個隻懂殺戮的怪物。”
“怪物?”張帆重複著這個詞,他的意識體剛剛才擁抱了整片寂滅之海。與那樣的存在相比,怪物這個詞顯得如此……渺小。
“你錯了。”張帆說。
“我錯了?”女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每一個被死印選中的人,都以為自己是特殊的。他們都說過這句話。你猜他們的下場是什麼?”
“他們的下場,與我無關。”
張帆伸出手,越過骸骨冰冷的指節,探向那截劍柄。
女人的表情瞬間變了。
“住手!”她厲聲喝道,“你瘋了?那是‘歸墟’的核心!是死印的源頭!你想被它徹底吞噬嗎?”
張帆的手指,觸碰到了劍柄。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也沒有預想中的瘋狂侵蝕。隻有一種冰冷的、絕對的“權柄”,順著他的指尖,無聲地蔓延。
那是一種宣告。
宣告一切有形之物,終將腐朽。宣告一切生命,終將凋零。宣告一切秩序,終將迎來寂靜。
這股力量湧入他體內,沒有和他原有的力量衝突,而是直接找到了那些暗金色的紋路。死印,這股曾讓他痛不欲生的力量,在接觸到“歸墟”的瞬間,像是找到了君王的臣子,瞬間變得無比馴服。
暗金紋路從他的皮膚上浮現,光芒大盛,卻不再狂暴。它們以一種玄奧的規律重新排列,沿著他的手臂,一路蔓延向上,最終在他的眉心彙聚成一個複雜而古樸的印記。
“不……這不可能……”女人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人能直接觸碰它……它會把你的意誌碾成粉末!”
“因為它在等我。”張帆平靜地回應。
他的五指,一根根收攏,最終,完全握住了“歸墟”的劍柄。
“啊——”
這一次,不再是精神層麵的幻境。一股沛然莫禦的終結之力,如決堤的洪流,從斷劍中瘋狂湧入他的身體。
這不是融合,是裁決!
這股力量要裁決他體內的一切“生機”,一切“秩序”,將他徹底化為“終結”的一部分。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傲慢!”女人向後退開,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扭曲,“你駕馭不了它!你正在被它改造成新的‘骸骨’!”
張帆的身體劇烈顫抖,皮膚下的血管根根凸起,暗金色的紋路瘋狂閃爍,像即將過載的線路。
他的意識深處,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放棄抵抗……接受終結……我們將一同執掌萬物的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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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宏大的意誌,不,是比它更純粹,更古老的存在。是“歸墟”本身的意誌。
“渺小的人類,你憑什麼駕馭我?”
“你那點可憐的生命,那點微不足道的意誌,在我麵前,如塵埃般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