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橋裡安靜得能聽見能量核心的低鳴。
那首空靈的搖籃曲還在回蕩,像一根看不見的針,紮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主屏幕上,“逆向吞噬”四個字,散發著冰冷的寒意。
“躍遷,中止。”朱淋清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的手指停在啟動按鈕上方,沒有按下。
她看向張帆,等著他做出判斷。
“小蘇,能追蹤到信號源的具體位置嗎?”張帆沒有回頭,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那片混亂的星域。
“不行。”蘇曼琪的聲音帶著一絲挫敗,“信號本身就是扭曲的,它像從無數個時間點同時發出來,又像是根本不存在。”
烈風咽了口唾沫,他看看張帆,又看看朱淋清,小聲嘟囔:“逆向吞噬……啥意思?是說我們會越活越年輕,最後變成液體?”
沒人理他。
“這是一個警告,也可能是一個陷阱。”朱淋清冷靜地分析,“用你母親的歌聲,就是為了動搖你的判斷。我們一旦停下,正中對方下懷。”
張帆閉上眼,那段旋律在他腦海裡盤旋。
溫暖的午後,小院子裡的槐樹下,母親抱著他,輕輕哼著這首歌。
那是他記憶裡,最安穩的角落。
“她不是在警告我。”張帆再次睜開眼時,眼裡的迷茫和痛苦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外科醫生般的專注,“她是在告訴我病曆。”
“什麼?”
“時間炸彈、逆向吞噬……這些不是威脅,是症狀描述。”張帆走到朱淋清身邊,伸出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然後一起按下了那個過載啟動按鈕。
“轟——”
“希望號”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整艘飛船像被一隻無形巨手捏住,猛地向內一縮。
“朱雀引擎過載百分之三百!船體結構完整度下降至百分之六十!”
“能量核心失控!正在解體!”
冰冷的警報聲接連響起。
“烈風!”張帆吼了一聲。
“明白!”烈風早已衝到艦首,雙手死死按在力場發生器上。他體內的能量不再是狂暴的龍卷,而是被壓縮到了極致,形成一道灰色的、幾乎看不見的屏障,籠罩住瀕臨解體的船頭。
“就是現在!”朱淋清的聲音響起。
“希望號”化作一道赤紅色的流光,一頭紮進了那片扭曲混亂的星域。
沒有躍遷通道的光怪陸離,隻有一種被碾碎的感覺。
船體在被撕裂,空間在被撕裂,時間也在被撕裂。
張帆站在星盤前,胸口的純白色烙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的意識穿透了時空的亂流,死死鎖定住那歌聲傳來的一點。
下一秒,所有的拉扯力消失了。
“希望號”像是被從高速旋轉的滾筒裡吐了出來,重重地撞在一塊巨大的、水晶般的星體碎片上。
劇烈的撞擊讓艦橋內所有人都東倒西歪。
“我們……成功了?”烈風扶著控製台,大口喘著氣。
“船體損毀百分之九十二,主引擎熄火,能量核心徹底報廢。”蘇曼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我們還活著。”
張帆走到舷窗前,向外望去。
這裡沒有恒星,沒有行星。隻有無數巨大的、凝固的星辰碎片,像一座座漂浮在虛空中的墓碑。更遠處,是幾十個巨大的、表麵光滑的球形結構,它們靜靜地懸浮著,像一串被遺忘的佛珠。
“這些球體,就是檔案庫的數據單元。”蘇曼琪調出了探測結果。
“這地方……安靜得讓人發慌。”烈風看著窗外,小聲說。
朱淋清從地上撿起戰術短劍,檢查了一下裝備。“所有人,準備離艦。這裡的時間流速不對勁。”
眾人走出已經半殘的“希望號”,踏上那塊巨大的水晶碎片。
腳下的觸感很堅實,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烈風好奇地伸出手,想去觸摸身邊一塊漂浮著的、拳頭大小的碎石。
“彆碰!”張帆出聲製止。
但已經晚了。
烈風的手指剛剛觸碰到那塊碎石,異變陡生。
那塊棱角分明的石頭,表麵瞬間爬滿了細密的裂紋,顏色從深灰迅速變得慘白,就像經曆了幾億年的風化。隻用了不到三秒鐘,它就在烈風眼前,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捧宇宙塵埃。
烈風猛地縮回手,臉色發白,他能感覺到,剛才有一股讓他毛骨悚然的衰敗氣息,差點順著指尖鑽進他的身體。
“這裡的每一塊碎片,都擁有自己的時間流速。”張帆伸出手,純白色的平衡之力在他周圍形成一個直徑五米的微小穩定區,“跟緊我。”
小隊開始在巨大的碎片之間跳躍,向著最近的球形檔案庫前進。
千刃走在最後,負責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