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的艦體,就像被一隻無形巨手抓住的罐頭,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舷窗外的漆黑虛空,在此刻變成了一張貪婪的大嘴,猛地咬了過來。
光,被吞掉了。
物質,在分解。
“穩住!”烈風雙目赤紅,咆哮著將雙腳死死釘在艦橋地板上。
他體內的灰色混沌風暴毫無保留地噴湧而出,不再是凝聚的龍卷,而是化作一片彌漫的灰色霧氣,強行在希望號周圍撐開一個微不足道的緩衝地帶。
霧氣與那片純粹的虛空能量剛一接觸,就被無聲地抹去。
烈風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跡,卻依舊死死支撐。
“這東西……不是在攻擊我們!”張帆撐著控製台站穩,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它隻是……在呼吸。”
被解放了億萬年的虛空律者,它隻是在舒展身體,而這舒展的動作,足以抹平一個星係。
“小蘇,所有能量轉向結構穩定力場!朱淋清,用你的秩序之力,給我爭取三秒!”張帆的聲音急促但清晰。
他知道,不能等了。
這東西現在就是一頭剛掙脫牢籠的野獸,它不認得任何人,隻遵循著被“建築師”扭曲了億萬年的“清除”本能。
必須在它徹底失控前,給它上第一堂課。
“你想乾什麼?!”朱淋清立刻察覺到他的意圖,赤紅色的朱雀真炎從她體內爆發,化作無數精密的符文鎖鏈,死死纏住即將崩潰的艦體結構。
“當醫生。”
張帆回答,右手已經按在了自己胸口那純白色的烙印上。
他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意識,順著“生命之心”的共鳴,主動探向那片混沌的虛空本源。
沒有阻礙。
他的意識像一滴水,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片黑暗的海洋。
然後,就是無儘的墜落。
“轟——”
張帆的身體猛地一震,七竅同時滲出鮮血。
沒有聲音,沒有畫麵。
隻有億萬個宇宙紀元被“清除”時,那最後的、歸於死寂的純粹概念,像一場信息海嘯,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精神防禦。
他“看到”了恒星在絕望中熄滅。
他“聽到”了文明在最後一秒的無聲哀嚎。
他“聞到”了時間本身腐朽成塵埃的味道。
痛苦、寂滅、熵增、歸零……
所有代表“終結”的概念,化作無數把手術刀,瘋狂切割著他的靈魂。
他的意識,正在被“格式化”。
“張帆!”
朱淋清的厲喝聲,像是從另一個宇宙傳來,模糊不清。
她看到張帆的身體軟倒下去,眼神渙散,生命氣息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她沒有絲毫猶豫,身影一閃,出現在張帆身前,雙手猛地按住他的肩膀。
赤紅色的朱雀真炎,這一次沒有爆發出任何灼熱,反而凝聚成一道純粹的、代表著“秩序”與“守護”的光,強行灌入張帆的意識海。
那就像在淹沒一切的滔天洪水中,強行築起了一道堤壩。
混亂的“清除”概念,狠狠撞在朱雀真炎構成的秩序壁壘上,發出無聲的咆哮。
張帆渙散的意識,因此得到了一絲喘息。
也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千刃動了。
他沒有去看張帆,也沒有去管即將解體的飛船。他的雙眼,一片虛無,死死盯著舷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空。
“不是吞噬……是‘切割’。”他喃喃自語,“它在用最高效的方式,切掉所有多餘的東西。”
在他的視野裡,那片混沌的虛空,變成了一場眼花繚亂的刀法演示。
無情,精準,追求極致的效率。
“它的出刀……有軌跡。”
千刃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出現在希望號的艦首外,手中長刀出鞘。
他沒有去攻擊那片虛空,而是對著一個空無一物的位置,輕輕揮出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