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刀懸停。
那枚與張帆意識同源的混沌之種,就在刀鋒之下。
斬斷它,宇宙這台機器就能回到出廠設置。
張帆卻看到了東海市的萬家燈火,看到了烈風粗著嗓子喊“老大”,看到了千刃收刀時那聲清脆的“哢”,看到了朱淋清彆扭的關心。
如果斬斷,這些“雜質”連同他自己,都會被格式化。
“我不能。”
這個念頭在意識深處響起,不是說給任何人聽,隻是一個結論。
刀鋒,無法落下。
就在這時,那枚混沌之種輕輕震顫。
光芒流轉,凝聚成一張讓張帆心臟驟停的臉。
柳青青。
她臉上沒有瘋狂,沒有怨恨,隻有一種湖水般的平靜。
“留下它。”她的聲音在張帆的靈魂裡回響,“它讓你能愛,能恨,能感覺到痛。”
她伸出虛幻的手,仿佛要觸摸張帆的臉。
“沒有痛苦,你怎麼知道要去治愈什麼呢?張帆。”
“你不是一直想救我嗎?現在,救救你自己吧。”
張帆的意識劇烈的動搖。
賽費羅斯那紫黑色的意識殘片捕捉到了這一瞬間的猶豫,發出了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你看!就連錯誤本身,都在渴望存在!”
……
“不好!”
希望號艦橋內,朱淋清猛然抬頭。
她感覺到,那股壓製著張帆右半身的秩序鎖鏈,其內部的抵抗力驟然消失了。
不是被掙脫,而是……被放棄了。
下一秒,一道濃鬱到化不開的暗紫色流光,從張帆後背那混亂的能量場中,如同毒蛇般掙脫出來。
賽費羅斯的意識體!
他脫離了張帆身體的束縛,目標直指正在全力維持秩序鎖鏈的朱淋清。
“你這根礙眼的柱子,也該倒了!”
賽費羅斯的咆哮化作概念的衝擊,狠狠撞在朱淋清的意識上。
她悶哼一聲,隻覺得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強行“刪除”。
關於蓋亞之盾的記憶在剝落,關於東海市的畫麵在褪色,連自己的名字,都開始變得模糊。
“啊——!”
朱淋清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赤紅色的朱雀真炎從她體內爆發,不再是燎天的火焰,而是化作一片純粹的、隔絕萬物的赤色領域,強行將賽費羅斯那暗紫色的意識碎片排斥在自己體外。
這是燃燒本源的防禦。
“噗!”
朱淋清噴出一口金色的血,那隻被能量紋路覆蓋的左臂,徹底失去了控製,軟軟垂下。
賽費羅斯的意識體被逼退,卻並不惱怒,反而發出愉悅的笑聲。
“很好,你的‘秩序’崩潰了。”
他轉身,重新看向那個在金色與灰色光芒中掙紮的身影。
“現在,沒人打擾我們了,‘神’。”
他要再次嘗試與張帆融合。
就在他動身的瞬間。
一道快到無法捕捉的刀光,亮起。
千刃揮刀了。
這一刀,沒有斬向任何人。
刀鋒精準地切入了朱淋清與賽費羅斯意識體之間的那片虛空。
“哢。”
一個無形的連接,被斬斷了。
賽費羅斯那暗紫色的意識體猛然一滯,他感覺到自己施加在朱淋清身上的“寂滅”法則,被外力強行切斷了聯係。
他驚愕地看向希望號的方向。
千刃沒有看他。
千刃的第二步,已經踏出。
他出現在張帆身側,那柄始終沉默的刀,刀尖輕輕的、沒有任何殺意的,抵在了張帆那正在瘋狂膨脹、幾乎要化作一顆金色太陽的心臟部位。
動作輕柔,像是羽毛落下。
但其中蘊含的“理”,卻讓整個戰場都為之一靜。
“你的背後,很安全。”
千刃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
劇痛。
如同有人用一把燒紅的鐵鉗,夾住了他的靈魂。
張帆的意識被從兩難的抉擇中,強行拽回了現實。
他猛地睜開眼。
左眼,是吞噬一切的漆黑。
右眼,是創造萬物的純金。
兩股力量在他的瞳孔中瘋狂旋轉,世界在他眼中變成了一團扭曲的數據流。
他失控了。
也就在這一刻,那個始終旁觀的“看守者”,動了。
它捕捉到了這個機會。
“偵測到不穩定奇點。”
“啟動協議:絕對靜止。”
一股冰冷、絕對、不容抗拒的頻率,如同覆蓋整個宇宙的蛛網,罩向張帆。
這股力量不攻擊,不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