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者沉默著,那身漆黑的戰甲像一個吸收所有情緒的黑洞。
他沒有回應張帆的邀請,隻是緩緩抬起一隻手,對著身前的虛空,輕輕一劃。
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展開,它不是能量,也不是實體,更像是一個被強行定義的“規則區域”。這片區域隔絕了烈風的混沌,隔絕了千刃的刀意,也隔絕了遠方殖民衛星上所有驚恐的視線。
一個絕對安靜,絕對中立的“房間”,就這麼出現在了戰場中央。
“老大!”烈風在通訊頻道裡喊了一聲。
“他同意了。”千刃的聲音很輕,他收回了那柄暗金色的短刀,“用他的方式。”
張帆對著希望號的方向擺了擺手。“你們待命。”
他邁開步子,走進了那片由規則構築的屏障。
屏障內,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張帆能感覺到,這裡的法則被簡化到了極致,隻剩下“存在”與“不存在”兩個基礎選項。
一個完美的審判庭。
終結者就站在他對麵,手中的寂滅之弓已經收起,但那股代表“終結”的氣息,卻像水銀一樣,鋪滿了整個空間。
“你沒有資格,定義治療。”終結者終於開口,聲音像是金屬摩擦,不帶任何溫度,“你的行為,隻是在延長宇宙壞死的痛苦。”
“我奉行‘寂滅契約’而來。”他陳述道,“所有失控的變量,都將被清除。”
張帆看著他,就像看著一份寫滿了錯誤結論的病曆報告。
“在動刀之前,我習慣先看看病人的病史。”
張帆沒有再多說,他胸口那枚由純白、漆黑、翠綠、金色四色交織的複雜圖騰,亮了起來。
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意念,探向對麵的終結者。
這不是攻擊,是診斷。
終結者周身的寂滅氣息瞬間暴漲,試圖抵擋這股探查。但他發現,張帆的力量並非要摧毀他,而是像水一樣,無孔不入地滲透進來,讀取著他存在的每一個底層代碼。
他的眼前,畫麵開始閃回。
一個無比輝煌的文明,科技發達到可以量化情感,可以編輯道德。他們追求絕對的秩序,絕對的理性,最終,他們向“建築師”獻上了自己的自由意誌,換取永恒的完美。
然後,他們迎來了自己的“完美”。
整個文明,所有個體,在同一瞬間,失去了“自我”的概念。他們變成了建築師秩序係統裡最精密的齒輪,高效,精準,毫無偏差。
直到宇宙重啟,建築師崩塌。
失去了“秩序”這個最高指令,整個文明的程序瞬間崩潰。他們無法理解“混亂”,無法處理“自由”,最終,在自我否定的悖論中,集體走向了數據層麵的消亡。
隻留下一個殘骸。
一個被“完美秩序”徹底格式化後,又被“寂“滅”這個終極程序所感染的幸存者。
他被賦予了新的使命:抹除一切可能導致“錯誤”的“自由”,讓宇宙回歸最徹底的“寂靜”。
張帆收回了意念,圖騰的光芒黯淡下去。
“原來是這樣。”他輕聲說,“你不是劊子手,你隻是建築師留下的一個幽靈。”
“你追求的寂滅,不是宇宙的解脫。那隻是你那個消亡的文明,所能理解的、另一種形式的‘永恒靜止’。”
終結者的身體,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僵硬。
“謊言。”他的聲音依舊冰冷,“你們追求的自由,隻會孕育出吞噬一切的熵增黑洞。我隻是在加速一個必然的進程。”
他再次抬起手,寂滅之弓憑空出現。
他沒有抽箭。
一支純粹由“終結”概念構成的漆黑箭矢,直接在弓弦上凝聚成形。
這一次,他瞄準的不是希望號,不是烈風,不是千刃。
他瞄準了張帆的靈魂。
“你錯了。”張帆搖了搖頭,“自由,不是混亂。”
終結者鬆開了手。
箭矢離弦,瞬間消失。
希望號的艦橋上,蘇曼琪麵前的所有數據流在一瞬間變成了亂碼。
“老大!”
烈風和千刃同時感覺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張帆站在原地,沒有躲。
他甚至敞開了自己的意識。
那支代表著“終結”的箭矢,毫無阻礙地射入了他的靈魂深處。
預想中的靈魂崩塌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