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琪的聲音通過通訊頻道傳來,帶著一種幾乎要破音的顫抖。
希望號艦橋裡,沒有人能回答她。
烈風的怒吼卡在喉嚨裡,千刃握著刀的手僵在半空,就連那片剛剛安靜下來的彩色星雲,似乎都停止了“呼吸”。
戰場中央,張帆緩緩張開左手。
那支代表著“終結”的漆黑箭矢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捧純粹的、散發著勃勃生機的金色光塵。
它們沒有消散,像一群有生命的螢火蟲,在他的掌心盤旋、跳躍。
張帆抬眼,看向遠處那艘死寂的、代表著群星議會最高武力的旗艦。
他屈指一彈。
那捧金色的光塵,化作一道柔和的流光,劃破虛空,不帶任何殺意,徑直射向了那艘旗艦。
終結者沒有動。
他隻是看著那道金光,看著它撞上自己座駕那冰冷的黑色艦體。
沒有爆炸。
沒有能量衝擊。
金光像是水滴融入了海綿,無聲無息的滲透了進去。
下一秒,整艘旗艦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
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它的骨架深處,向外生長。
一道道金色的裂痕,從艦體內部迸發出來。
緊接著,一根根粗壯的、如同黃金鑄就的巨大藤蔓,撕裂了冰冷的合金裝甲,野蠻的破體而出!
藤蔓之上,一朵朵無法用任何已知植物學定義的、閃爍著星光的巨大花苞,緩緩綻放。
短短幾秒鐘。
一艘代表著“寂滅”與“終結”的戰爭兵器,變成了一艘漂浮在宇宙中的、充滿了生命氣息的“生命之舟”。
那股縈繞其上的、讓萬物凋零的“終結”概念,被一股蠻不講理的“創生”之力,徹底覆蓋、重寫。
“你追求終結。”
張帆的聲音,在公共頻道裡響起,平靜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我賦予它新的意義。”
終結者終於動了。
他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己那艘已經麵目全非的旗艦,他那身漆黑的戰甲,第一次反射出了金色的光。
張帆沒有再看他。
他轉身,麵向那片由原生混沌文明化作的、溫柔的彩色星雲。
他對著希望號的方向,下達了新的指令。
“烈風,千刃,保持警戒。”
“蘇曼琪,準備記錄手術全過程。”
張帆說完,向前踏出一步。
他胸口那枚四色圖騰亮了起來。
他沒有去格式化這個巨大的“嬰孩”,也沒有去禁錮它。
他伸出雙手,左手是吞噬一切的漆黑,右手是孕育萬物的純金。
混沌與自由的力量,在他指尖交織成線。
他像一個最精巧的織工,用這些概念絲線,在彩色星雲的外層,編織出了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的“邊界”。
它不是囚籠,更像是一層皮膚。
它允許星雲自由地呼吸,與外界進行能量交換,卻又給了它一個明確的“自我”範圍,防止它的無意識擴張,影響到其他宇宙空間。
“好了。”
張帆收回手,那層邊界隱入虛空,消失不見。
彩色星雲輕輕地脈動了一下,向他傳遞出一股感激和親近的意念。
“手術完成。”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報聲在希望號艦橋響起。
“老大!”蘇曼琪的聲音很急,“群星議會的艦隊……它們亂了!”
星圖上,那數百艘失去目標的審判艦,在短暫的停滯後,突然調轉炮口,開始互相攻擊。
它們的敵我識彆係統似乎已經徹底崩潰,被“自由意誌程序”喚醒的船員們,在極致的“寂滅”教條和剛剛複蘇的“自我”之間,陷入了無法調和的認知衝突。
曾經的同袍,在他們眼中,都成了必須清除的“失控變量”。
一場慘烈的自相殘殺,在寂靜的宇宙中爆發。
終結者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看著自己一手建立的艦隊,在悖論中走向毀滅。
他沒有乾涉。
他隻是轉過頭,重新看向張帆。
他的聲音,通過公共頻道傳來,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信號不良的雜音。
“需要……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