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物修複所的藤椅吱呀作響,張帆半躺著,眼睛閉著。
身體裡那些猙獰的裂痕,在寂滅之中汲取能量的滋養下,正在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愈合。這種感覺本該是舒適的,像泡在溫水裡。
可他的腦子,卻像一台被病毒入侵的舊電腦,不斷彈出錯誤的窗口。
一個畫麵閃過。
身披星辰的母親站在皸裂的大地上,她的麵前,是一個看不清麵容的黑袍人,與時間編輯者的輪廓重合。
“愛?”黑袍人發出不帶任何音調的疑問,像一段代碼在朗讀文本,“多麼低效,多麼冗餘的雜質。”
“你不懂。”母親的聲音很平靜,她將金色的光芒按入地核,那光芒裡,帶著搖籃曲的旋律。
畫麵破碎,另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浮現在張帆的腦海裡:【清理這些情緒殘渣,最高效的方式,是連同承載情緒的生命體一同格式化。】
這個念頭冰冷、純粹,帶著絕對的邏輯,像一道數學公式。
它不屬於張帆。
張帆猛地睜開眼,從藤椅上坐直了身體。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枚融合了四色烙印和黑色晶體的部位,正平穩地散發著修複身體的能量。
他明白了。
寂滅之種在吞噬那些時間殘渣,就像在吃一頓營養豐富的大餐。可這些“食物”裡,摻了毒。時間編輯者的“偏執”,正順著這些能量,一點點滲透進他的核心。
這東西不是在修複他,它在把他改寫成另一個“編輯者”。
“滴滴……”
一個加密通訊器在桌上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一個熟悉的代號——李博士。
張帆接通了通訊。
“張帆,”李博士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還帶著一種無法理解的困惑,“地球出現了一種新的‘異常’,我們暫時命名為‘時空倒影’。”
“什麼東西?”
“某些區域,會毫無征兆地出現過去的影像,就像……就像海市蜃樓。但它不是幻覺,我們的設備檢測到了極其微弱,但真實存在的時空漣漪。”李博士的語速很快,“一開始隻是影像,現在,已經有人報告說聽到了影像裡的聲音,甚至……聞到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味道。”
“最重要的一處,在城西的老工業區,坐標已經發給你了。”
張帆掛斷通訊,站起身。“走,出診了。”
城西老工業區,一片早已廢棄的廠房前。
空氣像是夏日裡被暴曬的柏油路,微微扭曲著。一群穿著二戰時期破舊軍服的士兵,正在廠房的廢墟間來回穿梭。他們有的抱著老式步槍,有的架著機槍,用一種張帆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呼喊著,對著空無一人的方向瘋狂射擊。
槍聲沉悶,卻清晰可見。
“操,”烈風站在遠處,瞪大了眼睛,“這他媽演的哪一出?穿越劇片場?”
他能感覺到那些士兵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情緒——恐懼,憤怒,還有一種赴死般的狂熱。這些情緒讓他體內的混沌之力蠢蠢欲動。
“我來試試!”烈風不耐煩地低吼一聲,他化作一道灰色的混沌龍卷,直接衝了過去。
龍卷風聲勢浩大,卷起地上的碎石和塵土。可它撞上那些士兵的瞬間,卻像撞上了一團空氣。士兵們的身體隻是晃動了一下,像水中的倒影,然後龍卷風就直接從他們身體裡穿了過去,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他媽的!”烈風停在廢墟中央,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幫家夥是幻燈片嗎?”
千刃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戰場的邊緣。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然後,他握住刀柄,抬手,刀鋒在身前的空氣中,快如閃電地刻下一個字。
【理】
他想用這個字,來定義“真實”與“虛幻”的界限,將這片“倒影”從現實中剝離出去。
金色的符文沒有出現。
刀鋒劃過,空氣裡什麼都沒有留下。那股定義萬物的力量,在這裡找不到可以附著的“平麵”。
千刃的眉頭,第一次皺得這麼緊。
他再次揮刀,這一次,他將力量凝聚在刀尖,試圖直接斬斷倒影與現實之間那根看不見的“連接線”。
刀鋒穿過一個士兵的身體,就像切開一道影子,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那個士兵甚至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