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古老又疲憊的聲音,像一縷燃儘的青煙,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消散。
“凝視?”烈風剛嘀咕了一句,整個人就像被一輛看不見的重型卡車迎麵撞上。
轟!
那塊被終結者箭矢激活的黑色冰晶,不再內斂地閃爍。億萬年積壓的毀滅與傷痛,像決堤的洪水,以最純粹的概念風暴形態,轟然爆發!
烈風眼前的世界瞬間被替換。他看到一顆顆星球在眼前哀嚎著死去,聽到整個文明在絕望中化為塵埃的悲鳴。他體內的混沌之力,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那不是對敵人的恐懼,而是麵對無窮無儘、無法戰勝的悲傷時,自身存在的渺小與無力。
“媽的!這玩意兒……在吃我的力量!”烈風嘶吼著,灰色的混沌風暴剛從他身上騰起,就被那股龐大的悲傷洪流一口吞下,連個泡都沒冒。他的力量,在這片悲傷的海洋裡,連一滴水花都算不上。
千刃的臉色比南極的冰蓋還白。他揮動短刀,在身前刻下一個金色的界】字,試圖劃出一片安全的領域。
然而,那金色的符文剛一成型,就被無數哭泣的、破碎的、毀滅的影像衝刷,光芒迅速黯淡,符文的邊緣開始模糊、扭曲。
“不行……”千刃握刀的手在顫抖,“我的‘理’,在這裡找不到附著的基點。所有的‘存在’,都在哭。”
“救命……好疼……它們好疼啊……”零已經跪倒在地,身體蜷縮成一團。她的感官與所有受難的靈魂連接,億萬年的痛苦像無數根鋼針,紮進她的意識深處。她七竅中滲出鮮血,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靈魂的木偶,隻剩下無意識的抽搐。
蓋亞之手的首領,那個蒼老的身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雙膝一軟,重重跪在地上,渾濁的眼睛裡倒映著那爆發的冰晶,嘴唇哆嗦著,仿佛看到了先祖遺訓中最恐怖的末日景象。
整個概念冰原,變成了一座絕望的煉獄。
隻有張帆站著沒動。
那股能淹沒一切的痛苦洪流衝刷著他,他身上那些還未愈合的瓷器裂痕,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一道道裂紋變得更深、更長。
他的腦海裡,回響起母親那溫柔的聲音。
孩子,這些不是傷痛,是經驗。
忘記,並不能讓它們消失。它們需要被重新‘看見’,而不是被埋葬。】
治愈不是消除,是接納。】
“知道了。”張帆輕聲回應。
他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再度睜開。
左眼,那扇漆黑的深邃之門轟然洞開,一個旋轉的漩渦出現,爆發出強大的吸力。洶湧而來的毀滅概念、破碎的星球影像、絕望的文明悲鳴,被這個漩渦不由分說地扯了進去,消失在無儘的黑暗中。
右眼,那顆金色的創生之星猛地亮起。所有被左眼吞噬的概念,在右眼中被重新解析、編碼、轉化。毀滅不再是終點,而是過程;痛苦不再是情緒,而是數據;死亡不再是結局,而是另一種存在的開端。
“彆抵抗。”張帆的聲音在烈風和千刃的腦中響起,“看著,聽著。”
他抬起了右手。
那把從時間編輯者那裡繼承來的,由概念構成的“時間的剪刀”,在他掌心無聲地張開。
他沒有去剪斷那股風暴,而是像一個最精巧的裁縫,伸進了那混亂的洪流之中。
“哢嚓。”
他剪下了一片“星球焚燒”的記憶。
左眼吞噬其“毀滅”的本質,右眼賦予其“新生”的定義。然後,他手中的剪刀輕輕一合,像是在縫合傷口,將這片被“治愈”過的記憶,重新“縫”回了那塊正在爆發的黑色冰晶之上。
冰晶的震動,停滯了千分之一秒。
“哢嚓。”
他又剪下了一段“文明覆滅”的悲鳴。
同樣的處理,同樣的“縫合”。
那刺眼的、瘋狂爆發的光芒,開始變得柔和。冰晶那尖銳、冷酷的棱角,開始圓潤。
烈風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他感覺那股快要把他壓垮的悲傷海洋,正在退潮。不,不是退潮,而是被一股更溫柔的力量安撫、馴服。他體內的混沌之力不再被吞噬,反而開始與那股轉化的能量產生微弱的共鳴。
千刃的刀垂了下來。他看到,那塊黑色冰晶的內部,那些曾經代表著毀滅與痛苦的畫麵,沒有消失。它們還在,但它們不再是雜亂無章的噩夢。它們被一根根金色的絲線重新編織,組成了一幅幅宏大而蒼涼的壁畫。
那是蓋亞的病曆,也是它的史詩。
零的抽搐停止了。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怔怔地看著那塊冰晶。她聽不到哭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首低沉、古老、充滿了無儘滄桑,卻又帶著一絲平靜的歌謠。
那歌謠,在講述傷痛,也在講述從傷痛中汲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