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了。
街角的人流仿佛變成了慢動作,隻有那個和張帆一模一樣的身影,步履從容地彙入其中,再也看不見。
烈風嘴巴張著,叼著的煙掉在地上,他甚至都忘了去撿。
“我操……”他過了足足三秒,才從喉嚨裡擠出這兩個字,“那……那個孫子……另一個呢?”
千刃的手已經握住了刀柄,刀身卻沒有出鞘。
“他不是倒影。”他盯著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他有實體,有獨立的因果線。”
張帆沒有說話。
他低頭看著自己那雙空空如也的手,剛剛還握著概念構成的“時間的剪刀”,此刻卻感覺不到任何權限。
那個從鏡子裡走出來的“自己”,在邁出鏡子的瞬間,順走了這把剪刀的“使用權”。
他不是偷,是“繼承”。
就像一個合法的繼承人,拿走了本就屬於他的東西。
“老大,這到底怎麼回事?鬨鬼了?”烈風終於反應過來,幾步竄到張帆身邊。
“不是鬨鬼。”朱淋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臉色很不好看,“是‘房東’的另一個‘提問’。”
她話音剛落,旁邊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掏出手機。
“喂?110嗎?我要報警,我們這兒……我們這兒出了怪事!”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不見,但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迷茫。
“地址?地址是……是……我操,這是哪兒?”
他猛地抬頭,環顧四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眼神裡充滿了恐慌。
“我……我不記得路名了!”
這聲喊叫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
周圍的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一個母親蹲下身,想叫住自己亂跑的孩子,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任何音節,臉上隻剩下焦急和茫然。
一個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對著路邊招手的客人大喊:“去哪兒啊?去那個……那個高高的,亮閃閃的樓?”
客人也一臉懵:“對對,就是那個……那個方方正正的……”
整個街區,像被按下了刪除鍵。
街道、建築、商店,甚至每個人腦子裡的名字,都在迅速消失。
人們開始用最原始的描述詞來交流,語言係統正在崩潰。
“媽的,又是這套!”烈風看明白了,怒吼一聲,衝到一個抓著腦袋快要瘋掉的年輕人麵前。
他一把抓住年輕人的衣領,對著他的耳朵咆哮:“這裡是東海市!人民路!你給老子記起來!”
灰色的混沌之力湧入年輕人的腦海。
年輕人渾身一顫,眼神裡的茫然瞬間被更深的恐懼取代,他像見了鬼一樣尖叫著推開烈風,連滾爬爬地跑了。
“不行!”零扶著牆,臉色蒼白,“你的力量隻會讓他們更混亂!我感覺到……一片巨大的空白,像霧一樣,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蓋住了。”
千刃走到街心。
他抬起右手,暗金短刀在地麵上迅速刻畫。
【東】【海】【市】
三個蘊含著“理”的金色大字,在柏油馬路上亮起。
然而,金光隻持續了不到一秒。
那三個字就像寫在沙灘上一樣,迅速模糊、淡化,最後徹底消失,仿佛這片區域根本不承認這個名字。
千刃的刀垂了下來。
“它拒絕被‘定義’。”
混亂在蔓延。
沒有了名字,溝通失效,秩序開始瓦解。
汽車胡亂鳴笛,人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街上亂撞,哭喊聲和爭吵聲混成一團。
“他不是偷走了什麼。”
張帆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同伴耳中。
他看著眼前這片混亂的景象,平靜地說:“他是把這片區域的‘命名權’帶走了。”
他抬頭望向天空那道還未消失的黑色裂痕。
“我們治好了一個‘舊傷’,‘房東’就換了另一種‘病症’來測試。這一次,他問的是,如果沒有了‘名字’,‘存在’是否還成立。”
“那怎麼辦?”烈風急了,“總不能看著他們變成一群沒名沒姓的傻子吧?”
“不能用‘恢複’。”張帆搖了搖頭,“因為記憶沒丟,隻是暫時‘失聯’了。”
他說著,閉上了眼睛。
舊物修複所內,那隻從古老飛船裡帶回來的“宇宙音樂盒”,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嗡鳴。
城市街頭,張帆胸口那顆黑色的“第二心臟”,與之遙相呼應,也跟著搏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