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去醫院!所有人都去!“
陳虎突然暴起,一把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金屬在他汗濕的掌心中打滑。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眼前一陣陣發黑。
父親陳國強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雪白的襯衫上,像一朵盛開的紅梅。
母親發出一聲尖叫,撲向丈夫,卻在半路腿一軟跪倒在地。
“爸!“
陳虎衝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觸手卻是一片滾燙。
老人的皮膚燙得嚇人,呼吸急促而淺薄,嘴角還掛著血絲。
李芸已經抱著小傑退到了牆角,她的臉色慘白如紙,眼中滿是絕望:
“陳虎...小傑身上...有紅點...“
她的聲音支離破碎,顫抖的手指輕輕掀起孩子的衣領,露出下麵星星點點的紅色疹子。
陳虎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他想起醫生的話——
“放射性物質會破壞造血功能,導致皮下出血...“
他的視線模糊了,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隻蜜蜂在顱內振翅。
“叫救護車!快!“
他嘶吼著,聲音已經不成人聲。
在混亂中,他看到那個翡翠佛像依然靜靜地坐在茶幾上,慈悲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無比諷刺。
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夜空時,陳虎跪在家門口的水泥地上,嘔吐不止。
他的胃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卻仍然止不住乾嘔,仿佛要把靈魂都吐出來。
每一次痙攣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知道,這遠不及即將到來的痛苦的萬分之一。
醫院的走廊長得沒有儘頭。陳虎扶著牆壁,雙腿像灌了鉛。
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他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火焰。
護士們推著父親和小傑匆匆進入檢查室,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記重錘砸在他心上。
李芸坐在長椅上,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上,指甲已經掐進了掌心的肉裡,卻渾然不覺。
她的目光呆滯地盯著對麵的牆壁,嘴唇無聲地蠕動著,像是在祈禱。
“家屬?“
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推門而出,白大褂上彆著“放射科主任“的胸牌。
他的表情凝重,眼神中帶著一絲陳虎讀不懂的東西——像是憐憫,又像是責備。
陳虎踉蹌著上前,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隻能重重地點頭。
“初步檢查顯示,您父親和孩子都有明顯的輻射病症狀。“
醫生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白細胞計數異常低下,皮膚有放射性灼傷痕跡,孩子的情況更嚴重一些...“
“能...能治好嗎?“
李芸突然衝上前,抓住醫生的袖子,她的手指關節泛白,聲音尖銳得不似人聲。
醫生輕輕掙脫她的手,推了推眼鏡:
“我們會儘力,但...這種程度的輻射暴露,預後很不樂觀。“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陳虎:
“尤其是孩子,造血係統受損嚴重,可能需要骨髓移植...“
陳虎的耳邊突然響起尖銳的鳴叫聲,醫生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看見李芸癱軟在地,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卻感覺這一切都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顫抖的雙手上——就是這雙手,親手把災難帶給了家人。
“還有...您夫人...“
醫生猶豫了一下:
“她的血檢結果顯示...她懷孕了,但輻射暴露導致胎兒...“
李芸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的雙手本能地護住腹部,眼中的驚恐幾乎要溢出來:
“不...不可能...我怎麼會...“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無聲的啜泣。
陳虎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扶住牆壁才沒有倒下。
一個新的生命,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被那個該死的佛像殺死了。
他的膝蓋重重砸在地上,卻感覺不到疼痛。
“我們需要對所有人進行更詳細的檢查,製定治療方案。“
醫生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但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
準備看著家人一個個死去嗎?
準備承受這無儘的痛苦與自責嗎?
陳虎的腦海中突然閃過林陽的臉——那個被他欺騙的年輕人,眼中帶著他當時讀不懂的決絕。
“是林陽...“
陳虎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是他做的...這是報複...“
李芸猛地抬頭,眼中的淚水在熒光燈下閃爍:
“什麼?你在說什麼?“
陳虎沒有回答。他突然站起身,衝向走廊儘頭的洗手間。
鎖上門後,他跪在冰冷的地磚上,對著馬桶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鏡子裡的男人麵色灰敗,眼窩深陷,嘴角還掛著嘔吐物的殘渣——這哪裡還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大佬?
這分明是個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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