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要來了!”
王承恩那帶著奇異金屬質感的低語,如同冰錐刺入趙琰的耳膜,瞬間凍結了他殘存的所有思緒。藥味…爐煙…風雪夜?這老太監,竟真能從那看似毫不相乾的碎片中,拚湊出劉瑾行動的軌跡?
念頭未落,殿門外那陰柔刺骨的聲音便已穿透厚重的門扉,毒蛇般纏繞上來:
“喲,陛下寢殿的燈還亮著?看來陛下龍體……是大安了?”
“老奴劉瑾,深夜惦念陛下聖體,特來……問安。”
“問安”二字拖得綿長,裹挾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和掌控一切的篤定。
寢殿內,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趙琰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幾乎停止跳動。劇痛和虛弱如同潮水再次洶湧襲來,他死死咬住牙關,將湧到喉頭的腥甜強行咽下,身體卻控製不住地微微痙攣。龍床錦被上那攤暗紅的血跡,如同烙印,灼燒著他的神經。
王承恩的反應比趙琰更快!
在劉瑾聲音響起的刹那,他眼中那屬於“情報中樞”初啟的、近乎非人的專注光芒瞬間暴漲。他像一具被無形絲線驟然拉緊的木偶,僵硬的身體爆發出與其衰老體態不符的敏捷。沒有一絲猶豫,他枯瘦的手猛地探出,一把抓起床邊腳踏上那個盛著半杯清水的粗瓷杯!
“嘩啦——!”
一聲脆響!瓷杯被他狠狠砸向自己腳下冰冷堅硬的金磚地麵!清水混合著鋒利的碎片四濺開來,瞬間在地麵洇開一片狼藉的水漬,正好覆蓋了趙琰咳出的那幾滴刺目的暗紅血點!
“陛下息怒!老奴該死!老奴該死!”王承恩幾乎是同時爆發出淒惶到變調的哭喊,整個人猛地撲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咚”聲。他瘦小的身軀蜷縮在水漬和碎瓷之間,瑟瑟發抖,卑微到了塵埃裡。方才那一閃而逝的銳利與冷靜,如同從未存在過,隻剩下深入骨髓的、對劉瑾刻骨的恐懼。
這堪稱完美的表演!
趙琰心中劇震,看著那卑微匍匐的身影,看著他身下那片迅速掩蓋了血跡的狼藉水漬。這老太監……在被係統強行灌輸了情報邏輯框架後,竟能在瞬間做出如此精準的本能反應!他不僅掩蓋了趙琰吐血的關鍵證據,更用這自汙式的“失手”和恐懼的哭喊,為劉瑾的深夜闖入提供了最合理的“解釋”——一個卑微老奴的愚蠢過失,驚擾了重病的皇帝。
“吱呀——”
沉重的朱漆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縫隙。殿外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沫,如同窺伺的毒蛇,瞬間湧入溫暖的寢殿,吹得角落裡的仙鶴香爐青煙一陣紊亂搖曳。
一個身影,裹在厚重華貴的紫貂皮大氅裡,不疾不徐地踱了進來。
劉瑾。
他身形並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僂,但那紫貂大氅下的絳紅色蟒袍,卻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一張保養得宜、幾乎看不到皺紋的白淨臉孔上,掛著恰到好處的、仿佛發自內心的關切笑容。隻是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著,如同淬了冰的毒針,在踏入寢殿的瞬間,便精準地刺向了龍床上的趙琰,以及匍匐在地、渾身濕透的王承恩。
他的腳步極輕,踩在金磚上幾乎沒有聲音,仿佛不是行走,而是在冰麵上無聲滑行。腰間懸掛的一枚羊脂白玉鈴鐺,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極其細微、幾乎不可聞的“叮鈴”聲,如同索魂的魔音。
“哎喲喂!”劉瑾的目光掃過滿地水漬和碎瓷,再落到王承恩那抖如篩糠的背影上,臉上那虛假的關切瞬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怒意,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人耳膜:“王承恩!你這老不死的醃臢東西!陛下龍體違和,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你竟敢毛手毛腳,驚擾聖駕?還弄這一地狼藉!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他根本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細長的眼睛一橫,對著殿門外厲聲喝道:“來人!把這老廢物拖出去!杖斃!”
“遵命!”門外立刻傳來兩聲冰冷的應諾,兩個身材高大、穿著東廠番子服色、麵無表情的太監應聲而入,鐵鉗般的手掌徑直抓向地上癱軟的王承恩!
“且慢!”
一個沙啞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如同破鑼般響起,硬生生截斷了番子的動作。
趙琰!
他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撐起半個身子,靠在龍床的雕欄上。劇烈的動作讓他眼前發黑,胸口如同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撕裂的痛楚。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如白紙,嘴唇更是毫無血色。
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劉瑾,如同瀕死孤狼最後的凶光。
“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痛苦地蜷縮,半晌才艱難地喘息著,聲音斷斷續續,卻字字清晰:“劉公公……深……深夜前來……就是……就是替朕……管教……奴才的麼?”
劉瑾細長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這小皇帝……竟還有力氣說話?還能用這種語氣質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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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那假意的怒容瞬間收斂,重新堆砌起那副令人作嘔的“關切”笑容,甚至還微微躬了躬身:“陛下息怒,老奴豈敢越俎代庖?實在是這老奴太過蠢笨不堪,驚擾了陛下聖休,老奴看著心疼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向前踱了幾步,目光卻如同探照燈般,銳利地掃過趙琰慘白的臉、劇烈起伏的胸口,以及……龍床錦被上那大片刺目的、尚未完全乾涸的暗紅血漬!
劉瑾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成了!那虎狼之藥,果然在加速掏空這具殘軀!這口血,比他預想的來得更快、更猛!
他臉上的“心疼”之色更濃,幾乎要滴出水來:“陛下!您……您這是怎麼了?怎麼還見了紅?”他急切地又向前湊近一步,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昂貴熏香和某種陰冷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壓過了殿內原本的藥味,讓趙琰胃裡一陣翻騰。
“陛下定是憂心國事,勞心傷神!老奴該死!未能替陛下分憂!”劉瑾捶胸頓足,表演得情真意切,目光卻如同毒蛇的信子,貪婪地舔舐著趙琰的虛弱,“太醫!太醫都是乾什麼吃的!這藥……這藥喝下去怎麼不見起色,反倒讓陛下龍體受損?”
他的目光,極其自然地轉向了龍床邊腳踏旁那個空了的、還殘留著褐色藥汁痕跡的玉碗。
來了!趙琰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王承恩的警告如同驚雷在他腦中炸響——虎狼之藥!透支根本!飲鴆止渴!劉瑾此刻提起這藥,絕非關心,而是試探!是要親眼確認這毒藥是否在順利發揮作用,是否已將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淵!更要確認自己是否察覺了藥裡的貓膩!
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憤怒在趙琰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將他殘存的理智撕碎。他感到意識深處那冰冷的係統界麵又在瘋狂閃爍紅光,【抹殺倒計時:695122…21…20…】的數字跳動得如同催命符咒。消耗那1點國運激活王承恩的代價,正實實在在加速著他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