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真正目的?
婦妌的混毒,是否與目睹這一切的刺激有關?而神樹種子……如今又在何方?
子妍探視婦妌的次日,太醫監首席供奉衛紫兒的官署內。
藥香馥鬱,一排排紫檀木藥櫃,森然矗立。
衛紫兒正專注地研磨一缽朱紅色的礦石粉末,手法沉穩而精準。
她的腰間那一枚羊脂白玉環,散發著溫潤寧靜的光澤。
“阿姐。”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衛紫兒動作一頓,抬起頭。
衛草兒一身灰布麻衣,倚在門框上,枯藤手杖點地,清瘦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像淬了冰的針,直刺過來。
“草兒?”衛紫兒放下藥杵,眼中掠過一絲複雜,隨即化為平靜,“進來坐。可是藥圃那邊,需要什麼珍稀藥材?”
衛草兒沒有動,目光掃過衛紫兒案上研磨的辰砂,又掠過她腰間溫潤的玉環,嘴角扯出一個極冷的弧度:
“太醫監供奉,‘影針’首領……阿姐倒是攀上了高枝,好生風光。我們的爹爹在天之靈若有知,看到你為商王如此效命,不知作何感想?”
提到“爹爹”,衛紫兒研磨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指節微微泛白。
她抬起眼眸,目光如沉靜的湖水,迎向衛草兒眼中的冰刺:“草兒,我為何在此儘心,你應該是心知肚明。樓蘭路途遙遠,玄羿帶著阿力一路艱辛,是去挽救我的阿力。如若無子昭大王,暗中照拂的通關符節,與精銳影衛們沿途清除障礙,你以為他們能夠平安抵達那裡?至於爹爹……”她聲音微澀,卻異常堅定,
“他若在,也絕不會願意看到你如今這一般模樣吧。”
“我什麼模樣?”衛草兒嗤笑一聲,枯藤手杖重重頓地:
“守著我的草廬,種著我的藥草,我礙著誰了?總好過阿姐你,立場不明,還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你是指的,咱們針對黑石塔,還是……你的親哥殼兒…”
隨即衛紫兒站起身,素青衣袂無風自動,一股沉凝的氣勢無聲彌漫開來,
“草兒,你當真以為,你做的那一些事,天衣無縫?”
衛草兒的眼神驟然一厲:“你,你什麼意思?”
“北苑水榭,引水暗渠下鋪設的‘共鳴青銅網’,三才位石墩中空的‘回音貝母’粉。”
衛紫兒的聲音清晰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敲在衛草兒心上:
“你在構建一個,籠罩整個鹿台後宮的‘聽骨陣’。此陣一旦完成,任何的風吹草動,私語密談,皆逃不過你的耳朵。你告訴我,這是守著你那草廬,該做的事嗎?”
衛草兒的臉色,一瞬間煞白!
她自詡精通風水地脈,布陣手法隱秘巧妙,融入修繕之中,天衣無縫!
姐姐衛紫兒,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難道……她猛地看向衛紫兒的腰間,那一枚溫潤的玉環——是它?那玉環有古怪!能感知能量流動?
“是又如何?”衛草兒梗著脖子,眼中是破罐破摔的偏執與怨毒:
“你看這鹿台之內,魑魅魍魎還少嗎?子妍她憑什麼?她一個到處流浪的小小兕國公主,當年還曾經是我收留了她。她憑什麼一上來就入主西苑?她那一些在宗廟青銅器上動的手腳,真當無人知曉嗎?我布下此陣,隻為自保!也替王上他……看著這後宮!”
“自保?看著後宮?”衛紫兒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刺衛草兒眼底深處:
“還是為了監聽王上與王後的每一句話?監聽他們力量交融時……是否提及了神樹的秘密?監聽子妍聯絡兕國舊部的密語?草兒,你捫心自問,你布下此陣,心中可有一刻,是為了商國社稷?還是……為了你那被碾碎的不甘,和被當作棄子的怨恨?你想抓住所有人的把柄,將自己變成那,懸在鹿台頭頂的一把毒刃,讓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你、利用你、拋棄你!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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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紫兒的質問,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一層層剝開了衛草兒用冷漠和怨恨包裹的、鮮血淋漓的內核!
衛草兒身體劇烈顫抖,枯藤手杖幾乎把握不住,她張了一張嘴,想反駁反駁,可是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響,眼中那一層堅冰,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深藏的、被徹底看穿的恐慌與狼狽。
“至於翠兒的指控……”衛紫兒的聲音陡然轉寒,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
“藍刀會的聯絡竹符?草兒,你袖子裡掉出來的那一枚刻著‘殘月’標記的竹符,根本不是藍刀會的東西!那是當年衛國黑石塔,秘衛的緊急聯絡信物!是我在逃離虞國前夜,讓心腹死士冒死送出,又輾轉交到你手中的,是想讓你在危急時刻,聯絡黑石塔舊部尋求庇護的信物!你一直留著它,是否也跟我一樣,念著姐妹之情?還是……把它當成了,另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
衛草兒如遭雷擊,徹底僵在原地!
她的袖中,確實有一枚古老的竹符,從未示人!
那是她心底最深處,關於“家”和“阿姐”,最後一點模糊的念想和……
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留著或許有用的念頭。
如今被衛紫兒直接點破,並且揭露了其真正來源,她所有的辯解和偽裝,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你……”衛草兒嘴唇哆嗦著,看著眼前目光沉痛,卻無比清醒的阿姐,第一次感到無地自容。
她以為自己在黑暗中編織羅網,卻不知自己,早已是網中困獸,被看得通透。
“草兒,”衛紫兒的聲音,緩和下來,帶著深深的疲憊與痛惜:
“收手吧。趁大錯尚未鑄成。王上也會念你舊功,子妍……她心思深沉,卻也並非趕儘殺絕之人。你精通的毒理藥草,你對地脈能量的感知,是天賦,但是它不應該淪為仇恨的工具。太醫監需要你,這天下被邪毒所害的百姓也需要你。你放下執念,可以走出來。阿姐……帶你回家。”
“家?”衛草兒喃喃重複著這個字眼,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茫然和脆弱。
那一年,她悄然失蹤,離開那個沒有溫度的家,離開那隻有從小陪她玩到大的癩蛤蟆~露露,去到三神山鹿,枯枯地守護了八年的神樹,那是姑姑的遺命,也是一份企盼…,但那都不是家。
那冰冷的草廬藥莆,更不是家。
家在哪裡?在黑石塔傾覆的廢墟裡?在早已麵目全非的衛國王庭故土?
還是那個,以守護西苑的名義,辱沒愛情的東苑?
還是在……眼前這個同樣背負著血海深仇、卻依然試圖拉住她的阿姐身邊?
就在這時,一名“影針”秘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對衛紫兒附耳低語了幾句。
衛紫兒的神色微變,看向失魂落魄的衛草兒,沉聲道:“靜思苑那邊傳來消息,婦妌夫人清醒了片刻,反複念叨著一個地方——‘三神山陰,蘭塚之下’。子妍王後已經帶著人秘密前往了。”
“蘭塚?!”衛草兒猛地抬起頭,眼中殘餘的迷茫,瞬間被震驚所取代!
她想起了婦妌囈語中的“蘭根下”,想起了姑姑生前最愛的墨蘭!難道……姑姑遺囑中的秘密,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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