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渡口的外圍拉起了刺眼的警戒線,紅藍警燈無聲地旋轉,將每個人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現場法醫和刑偵技術人員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拍照、取證、測量,冰冷的程序掩蓋了方才的驚心動魄。
季瑤癱坐在不遠處的警車後座上,身上披著白舒燁強硬塞過來的外套,但依舊止不住地顫抖。
她的目光沒有焦點,空洞地望著地上那片被標記筆圈出的區域——那裡是季強最後倒下的地方。
“哥……”一聲近乎囈語的嗚咽從她蒼白的唇間溢出,眼淚早已流乾,隻剩下心臟被掏空般的鈍痛。
儘管季強曾將她拖入深淵,可最後那一刻,他用生命償還了罪孽,那聲嘶力竭的“瑤瑤,快跑!”,和撲上來擋住拳腳的畫麵,在她腦中反複播放,刻骨銘心。
白舒燁處理完與警方的初步溝通,快步回到車邊。
他拉開車門,蹲下身,與季瑤平視。
他眼中的戾氣早已收斂,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瑤瑤,”他聲音沙啞,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涼的手。
“警方需要給你做一份詳細的筆錄。能堅持嗎?如果不行,我可以讓他們再等等。”
季瑤緩緩地搖了搖頭,眼神終於彙聚到白舒燁臉上。
“我沒事……舒燁,我想知道,他們……他們到底是不是山本一郎的人,因為我聽見他們口中提到了沈先生。”
如果真的是,難道他又回來了?
白舒燁眼神微暗,語氣卻儘量平和:“沒錯,確實得搞清楚,如果真的是你說的那個人,那可就危險了,幸好郭隊長他們開槍打了那幾個人,不然讓他們逃脫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頓了頓,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彆再想了,相信很快就會真相大白的,現在最重要的是你,還有……”他遲疑了一下,“季強的後事。”
提到季強,季瑤的睫毛顫了顫,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郭曉剛走了過來,他摘下了警帽,神色比剛才稍緩和了些,但依舊嚴肅。
“季小姐,方便的話,我們現在開始?”他的目光掃過白舒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白舒燁站起身,讓開位置,卻並未遠離,表明他會全程陪同。
季瑤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筆錄過程漫長而細致。
季瑤儘力回憶著每一個細節,從如何被季強騙出,到被囚禁、聽到的對話,再到最後的逃亡和季強的死亡。
她的敘述時而清晰,時而因情緒波動而中斷。
郭曉剛問得很有技巧,特彆是在關於季強突然反水救她的動機,以及那些綁匪口中偶爾透露的“上麵”、“沈先生”等零碎信息上,反複詢問。
“……所以,你確定聽到季強喊了一句‘彆動她,她的身份你們惹不起’?”郭曉剛追問。
季瑤努力回想:“是……好像是這麼說的。當時很亂,但我印象很深。也是因為這句話,那個帶頭的男人才開始猶豫,然後我哥他才……”
郭曉剛在本子上記錄著,與旁邊的下屬交換了一個眼神。
“沈先生?”白舒燁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眉頭緊鎖,“就是那個日不落人?”他看向郭曉剛,滿臉質疑。
郭曉剛合上本子:“目前看,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季強的死亡,以及這批持有武器、行事凶悍的綁匪,不像普通歹徒。我們懷疑背後另有隱情。季強臨死前,除了讓你跑,還說過彆的嗎?”